季景淮看着青年手裡攥着那餅子,揪下來一塊有一搭沒一搭的咬來咬去,半天也沒啃下去一口,眉頭微蹙:“你呢?這次是什麼情況?”
祁九清立馬撒開了那涼透的白面餅:“我去找一根拐杖。”
他将這次的事件簡要的和季景淮說了,聽牆角的司機師傅忍不住罵人:“這也太不是東西了吧。”
季老爺估計也少見這麼喪良心的事,聽得忍不住皺眉:“所以你想通過那‘李夫人’送給小桃的拐杖找到兇手們?”
祁九清連連點頭:“對對,真是沒想到,現如今我用到最多的法術居然是平常拿來找失物的偏門小伎倆。”
“偏門但有用。”季景淮如此評價道。
的确如此,這也算是祁九清用的最多的法術了。
車子一路開過了火車站,下了車,季景淮見他還攥着那紅糖餅不松手,終于沒忍住開口:“涼了就不要吃了,傷胃。”
祁九清把自己啃過的地方撕巴下來塞進嘴裡:“我留一半給這兒的一個小孩。”
“好吧,其實我忘記了給他帶點吃的了。”
祁九清看着手裡還剩三分之二的餅,總覺得分給别人自己吃過的東西不太好,但又忍不住給栓子塞東西吃,想了想,又揪下來一些,隻留下被紙袋完整包住的部分。
季景淮:.....
怎麼好像過得很苦的樣子?
栓子一點也不嫌棄這是祁九清吃過的餅,他的燒一退,整個人就像峨眉山的猴子一樣活蹦亂跳起來,沒兩分鐘那祁九清啃了半小時的餅子就下了肚。
今天栓子的母親也沒在家,祁九清沒能進去栓子家裡,這孩子有一些不易令人察覺的自卑,莫名不想讓祁九清這樣的人看見他家裡的情況。
他聽祁九清說要再去見棚頭,就自告奮勇的要去給他撐場子,還是他走在前面帶路,祁九清墜在後面,看着這小孩頻頻回頭偷看季景淮。
青年覺得好笑,想逗逗他:“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栓子臉色一紅,結巴的回答他:“你好看!”
過了一會兒又找補:“你俊,他帥。”
祁九清:......
好小子,真會說話。
他又問栓子有沒有缺什麼吃穿,栓子不接話,隻說什麼都不缺。
祁九清沒辦法,隻能說:“那我明天或者後天來找你玩,東西就随便買了,不要也收着吧。”
栓子無語的看他,像在看一個散财童子。
棚頭還沒起床,栓子砰砰的拍她家的土牆,女人被拍醒了,渾身都是起床氣,罵罵咧咧的一掀簾,迎面就是祁九清那張精緻的老爺臉,又一擡眼,就見這活閻王老爺後頭還站着一個氣場更大的人,那男人很客氣似的微微的笑,深邃的五官搭配着那雙含情眼,怎麼看怎麼好說話的樣子。
但棚頭被他瞧了一眼,額頭就冒了冷汗。
以她多年來在大人物手底下求生的經驗,這肯定是個笑面閻王,别看他站在那小青年身後一副助理一樣好好先生的樣子,在場的人裡,他一定才是最不好惹的那個。
她繃着笑臉,比上次更加客氣的問:“老爺,又有什麼事要我做嗎?”
祁九清開門見山的問她:“你從桃紅兒身上拿的拐杖呢?”
棚頭的笑面一僵,瞳孔顫抖的擡眼瞧他,扯得謊還沒在心裡順一遍,就又瞧見那高大的男人很随意的掃了她一眼。
她一下歇了亂扯的心思,開口道:“我已經當掉了,半年前在吳淞路的福康當,當了二十四塊錢。”
女人轉身回屋裡翻出當票,恭恭敬敬的呈給祁九清,哀求道:“......我現在拿不出這筆錢......”
祁九清沒指望她贖,他收了當票,便跟季景淮去了吳淞路23号。
這地方倒不算遠,祁九清擡頭看招牌,發現門上挂了個“童叟無欺”的木牌子,季景淮點頭:“就是這兒,進去吧。”
推門進去,祁九清就近去了一個窗口,把當票遞過去:“贖一根拐杖。”
掌櫃的正看報紙呢,頭也不擡的接過來一掃,伸手便在算盤上噼裡啪啦的敲起來:“甲字貳拾,當期六個月,月息三分,連本帶利共二十八塊五。”
祁九清翻翻口袋,悄悄歎了口氣,還好他平日思維轉換不過來,帶的錢額度比較大,不然今天還真不一定付得起。
摻和到收錢,掌櫃終于舍得擡眼瞧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吓得他一個腿軟,秃噜到了地上。
祁九清奇妙的看着他撐着櫃台爬起來,看一眼季景淮,再看一眼報紙,如此反複幾遍,才确信了似的,滿臉堆笑着開口:“原來是季老爺,您早說啊,季老爺的人來取貨要什麼利息,您看這樣成吧,我就收您個本,二十四就行,啊不,不……我再給您抹個零,給我二十就成,二十就成。”
祁九清隻好又抽回來幾張收好,他回頭看季景淮,發現男人也正在看着他。
一種被人罩着的感覺奇妙的誕生在祁九清心裡,他不自在的撓了撓臉,又覺得好像還挺不錯的。
掌櫃的親自去了庫房給他們取東西,不過時間有些久,拿過來時,這留小胡子的掌櫃已經慌的滿頭大汗,祁九清看着他緊張的到處亂瞟的眼神,若有所思的打開了手裡的木盒。
木盒裡的拐杖造型還不錯,看得出來是進口貨,手柄處嵌着銀邊,還鑲着一顆黑曜石,隻是看起來有些泛舊,大約是跟着桃紅兒在水裡泡了太久的緣故。
祁九清看着那黑曜石,怎麼看怎麼覺得好像被人扣下來過。
那裹着石頭的銀邊還有點翹呢。
他想起大門口的“童叟無欺”,沉默了片刻,想起反減掉的四塊錢,最終還是沒跟這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