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虞绛愣住了。
“我做了好多次同樣的夢……”桑柒喃喃道,臉上浮現出一絲遺憾,“可是以前,從來沒夢見過你。”
她靠近一步,卻又遲疑地頓住,自言自語般呢喃:“你走之後,我把它們都關在了我的夢裡,隻有午夜時分才會醒過來……”
桑柒把她錯認成誰了?又把什麼東西關進了夢裡?
虞绛越聽越迷糊了。
“可是,我頭疼……疼得想死。”就在這時,桑柒忽然抱住頭,迷茫又痛苦地低喃了一句。
突如其來的劇痛似乎讓她抓住了什麼絕妙的念頭,她猛地擡起頭,狹長的鳳目透着一絲瘋意,驟然向虞绛逼近。
虞绛本能地繃緊了神經,隐隐有種不妙的預感。
“要不……”
桑柒忽然輕聲說道,眼睛亮亮的,帶着某種瘋狂的執拗。
“你吃掉我吧。”
虞绛:“?”
“我不能讓它們吃掉我,但如果是你……”桑柒的語氣近乎懇求,“那我就放心了。”
“大姐姐。”
她盯着虞绛,目光灼灼,如同一個終于下定決心的瘋子,帶着決絕,甚至……期待?
虞绛罕見地被人逼得節節後退,後背瞬間炸起一片雞皮疙瘩。
這女人瘋了吧?!
她說的每一個字虞绛都聽得懂,可拼湊起來就是讓人毛骨悚然!
難道桑柒的設定是一到晚上就不正常?昨晚突然狂暴地把出現在三樓的玩家狂揍一頓,今晚又突然在自己面前表演原地瘋魔……
準确地說,虞绛覺得此刻的桑柒“極度混亂”。她似乎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更分不清眼前之人的身份。
甚至,随着桑柒精神狀态的劇烈波動,整個房間像卡頓的錄像帶般閃爍着兩個世界的重影。
她的思維越混亂,午夜孤兒院的院長辦公室虛影便愈發凝實,仿佛即将覆蓋現實世界。
不妙,如果桑柒真的徹底“瘋”了,整個副本世界恐怕都會被永遠困在孤兒院裡。
她隻擅長以暴力根除問題,但面對這種精神層面的沖擊,卻有些束手無策。
于是,在桑柒不斷重複着“吃掉我”的呢喃,周圍場景愈發詭異地閃爍交錯之際,虞绛終于果斷地退到了門口,眼疾手快地擰開門把手,飛速逃離。
三樓走廊的景象同樣不再穩定,時而是灰蒙蒙的孤兒院,時而又回歸現實富麗堂皇的裝潢。
她一路疾跑,直到沖下樓梯,不經意地回頭一瞥——桑柒正無聲無息地站在三樓樓梯口,詭異又狂熱地凝視着她。
真是見鬼了!
虞绛閃身進入自己的房間,利落地反鎖上門。
“你回來啦?”劉茵茵已經在房内,從沙發上擡起頭看向她。
脫離桑柒的視線,世界終于恢複穩定,熟悉的房間内不再有詭異的場景震蕩。虞绛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有空閑坐下,仔細複盤剛才的經曆。
“我剛才又見到了桑柒。”她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說道,“但她的狀态十分混亂。”
“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劉茵茵眼睛一亮,“我來幫你分析。”
“你覺得,桑柒究竟是需要心髒移植的人類千金,還是被培育出來用于器官供體的克隆體?”虞绛緩緩發問。
劉茵茵眨了眨眼,誠實地回答:“不知道,你說呢?”
虞绛陷入思考:“按理說,她是這座度假山莊的主人,應該是先天心疾的人類千金,也就是001号實驗的母體。她的父母在十多年前找到孤兒院院長,培育了第七代克隆體用于心髒移植……”
“那她的心髒移植手術成功了嗎?”劉茵茵舉手發問。
“應該成功了。”虞绛點頭,語氣笃定,“證據就是她的藥。”
“雖然她看起來依然有心髒問題,但她的藥對幼年版的小桑柒無效。我剛剛偷嘗了一下,藥的味道是酸的,而不是說明書上的微苦——這說明,她的心髒已經恢複健康了,隻是刻意裝病。”
“可既然手術成功了,她為什麼要僞裝?”劉茵茵皺眉,“而且,為什麼孤兒院裡的小桑柒反而患有心髒病?按理說,小時候待在孤兒院的應該是克隆體才對!”
“我猜僞裝的原因……也許是她在得知孤兒院的罪惡後,感到愧疚,不願接受自己間接害死了那麼多克隆體,所以潛意識裡假裝自己從未接受過那場手術?”
虞绛緩緩推理,語速逐漸加快:“所以,心懷愧疚的桑柒,在夢境裡身份反轉,讓自己站在孤兒院小孩的角度,經曆黑夜中的種種危險……以此滿足自己的贖罪心理。”
然而,話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對,還是有問題。
院長的确是心髒移植的罪魁禍首,但桑柒夢裡的大怪物和紅眼鬼究竟映射了什麼?她之前陷入混亂時,說的那些奇怪話語又如何解釋?
比如,“把他們關在了自己的夢裡”是什麼意思?她把自己錯認成的“大姐姐”又是什麼人?
不對不對,得重新梳理一遍……
虞绛沉浸在混亂的思緒中,偶然擡眸,視線落在前方的牆壁。在昏暗的光線下,透過牆上的鏡子,她看見劉茵茵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她。
……鏡子?
她一怔,指向牆面:“等等,這裡什麼時候多了一面鏡子?”
明明桑柒已經要求把莊園裡的所有鏡子都搬入地下室,可這面鏡子并非幻象,而是實體存在的物品。
“這個啊……”劉茵茵也轉頭看去,語氣平靜,“我回來時,房間抖動了幾下,然後它就出現了。”
虞绛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你親眼看到裡世界的幻影入侵現實,甚至留下了一面本不該存在的鏡子?然後,你沒有鬼哭狼嚎,就這麼淡定地接受了?”
“對啊。”劉茵茵眨了眨眼,臉上滿是無辜。
虞绛微微側頭,語氣一變:“話說,從我進門開始,你就沒叫過我老闆吧?”
劉茵茵眼神微微一動,正欲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已被一團蠟泥牢牢黏住,與地闆緊緊融合。
她愣了片刻,随即低低笑了出來:“被你發現了啊。”
“我的朋友在哪裡?”虞绛的臉色黑得能滴出水。
“劉茵茵”的唇角緩緩揚起,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猜?”
而在她背後的牆上,那面原本突兀的鏡子中,胖院長的身影陡然浮現……
靜靜地,森然地,凝視着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