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普通,平凡,卻又完整。佘蘊良眼睛裡浮現出一層冰冷,消極的情緒和惡毒的念頭像萬蛇窟裡的毒蛇一樣兇狠翻騰。
“不認識,不過,有意思。”
尋找小學生張岱的搜救行動還在繼續。
李免再次去指認了那個和張三山分開的地方,那個有一條小路的野草比周圍的野草更淺的地方,但更多的東西,就提供不出來了。警察讓他使勁回想,使勁回想,李免把自己見到兩個陌生叔叔帶他走出密林的事情也說了出來,警察終于歎了口氣。
“這個孩子也被吓到說胡話了,和那兩個說有大蛇的小孩一樣,他前面說的應該都不可信。我們繼續鋪開來找吧。”
第二天,沒有找到。
第三天,沒有找到。
一個星期後,沒有找到。
一個月後,沒有找到。
這座山已經被翻來覆去踩得不像野外了,根本搜不到走失的小孩,也沒有見到兩個手持蠟燭引人下山的男子,沒有比輪胎還粗、爬半天都見不到首尾的大蛇。潮汐小學大雪山校區的計劃無限擱置,随着關注度降低和幾輪全面搜查卻毫無收獲的結果論證,搜找行動宣布終止。
兩個月後的一天,李免發現張一山和張二山沒有再去學校,張山三兄弟沒有給他留過電話,也沒有帶他去過他們家裡,李免想起以前台風天有他們媽媽電話的記錄,打過去,對方說是一個做服裝布料生産的工廠的公用電話,廠裡很多女工人,不知道李免說的是誰,臭小孩再打過來騷擾就要報警,李免隻能作罷。
後來李免再長大點,他會偶爾一個人來到大雪山,那時他的幻覺症狀已經治好了,他的膽子也随着年紀變大了很多。每次來,他都背着背包,拿着登山杖,走野道來到當初和張三山分開的那個地方,坐在樹下默默懷念和發呆。
他也會翻牆進入被放棄的校區裡面,操場、球場、遊泳池、一排排教室,從建成的最新的樣子就一直在等待使用它們的小學生到來,但現在隻能孤獨地變老,變舊,變壞。
有一次,父母吵架,李免不想回家,索性一個人在山上度過一個夜晚。少年李免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膽子,進入黑夜,他就後悔了,被濃重的黑暗包圍着,但他像自我懲罰一樣,強迫自己留在山裡,留在野外,品味着孤獨,恐懼,夜晚的冷,身體又餓又渴。他甚至開始期待,是不是那兩個多年前見過的拿着蠟燭的叔叔會再次出現,給他指路。過了一會,他又難過地流淚,被困在山上的那一次他還小,張岱也還小,雖然張岱那會就比他勇敢,可這樣孤獨黑暗的夜晚,一個人是怎麼度過的呀。
直到東方的天空放出亮,李免一摸,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沾滿了晨露,新的一天開始了,太陽開始升起,小溪持續流淌,植物葉子長得比前一天更茂密一點,大樹的年輪默默積蓄,李免松了口氣,打起精神下山,繼續自己的生活。
後來的懷念姑且一提,但在小學生李免成長到少年李免的這段路尚且還有很多道坎兒,最近的一道,就是李免的幻覺症狀。他總是把手裡的東西一晃眼看成那隻丢失的拖鞋,他總感覺自己還在那個夜晚的野外裡沒有被救走,時常哭泣和不安,可把李免爸爸媽媽愁壞了。
這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