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雲城,在全朝裡也算排得上名次的大城。
光是城中人口,就有十萬之衆。
古來也有錦繡雲城,遐迩天下的說法。
而齊雲街不過是雲城十三街裡比較普通的一條街。
那秦家絨線鋪,更是寂寂無名,不過就是在齊雲街一帶,本地人知道有這麼個鋪子而已。
然而沒用上半個月,秦家絨線鋪的大名,就傳遍了大半個雲城。
甚至都傳到了那些個錦繡膏粱的高門深院之中。
一個身穿绛紅棉比甲的年輕丫環,手裡拎着個小包袱,輕手輕腳地走進耳房。
這間耳房,雖然地方不大,可陳設樣樣精緻考究。
窗台下擺着的镂空寶相花銅熏爐中,淡煙袅袅,若有若無,堆疊着層層暖香。
一個老嬷嬷坐在窗邊的竹榻上,手裡納着鞋墊子。
屋中溫暖,身上衣衫厚實,老嬷嬷精力不濟,手裡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一顆花白的頭不住地點着。
聽到輕微聲響,老嬷嬷蓦然睜開了眼。
年輕丫環見了笑道,“幹娘怎麼還做這些活計,交給小輩們也就是了。”
老嬷嬷瞥了年輕丫環一眼,見是自己認的幹閨女琉璃,便把手上的活計放在一邊。
笑道,“郡主打小就最喜我這老婆子的針線……如今我老了,眼花了,也就能做這粗些的針線活了,好在郡主不嫌棄呢。”
年輕丫環捧場道,“您老是郡主的奶娘,郡主身邊可離不了您,您當年那手藝,誰瞧不了說好呢,如今郡主身邊說得上巧手的,那還不是您教出來的麼?”
老嬷嬷面露笑意,“瞧你這張小甜嘴!”
略停了停,又道,“上回你說的那事兒,怕是……”
這丫環在郡主房裡,是個二等,雖然各方面都是平平,且喜做事說話很有一套,不然前年這丫環想認自己當幹糧,自己思索了幾日就認下了。
要知道,她可是玉慧郡主的奶娘。
且不說外頭那些無權無勢的人家裡有多少想攀關系的,就是在這郡主府裡,想要搭上她老人家不知有多少。
她都嫌那些人太過勢利精滑,沒松過口。
也就是到了前年,她好好走着路,就在池塘邊上摔了一跤,雖然沒有全摔進池子裡,隻濕了半拉身子,那也是好一場驚吓,卧在床上一個多月才算全好利索。
而就在她病倒這段時候,郡主身邊可就多了好幾個想上進的婆子巴結。
若是讓那幾個老貨得了逞,就算她好了,郡主還能對她那般看重嗎?
她可不是就想通了,索性在府裡認了幾個幹女兒。
不求這些幹女兒能像真女兒一般吧,能有個把機靈上進又有幾分情意的就行了。
比如這個琉璃,倒是個知情識趣的孩子。
時不常地就來噓寒問暖一番,給送些果子點心,或外頭那些用得着的小玩意兒。
得了什麼用得上的消息,也趕緊來告知她一聲。
前幾日琉璃過來說了,有個小妹,人物生得齊整,也學過規矩,原是在廚房那邊當小丫頭的,想要進郡主院裡謀個三等丫頭的缺兒。
琉璃這丫頭家中爹娘,原都是誠王府的下人。琉璃就是家生子。
隻不過她家爹娘老實,屬于在王府裡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那類,因此隻能輪到做些粗使活計罷了。
後頭郡主出閣,就把琉璃爹娘一家人劃進了陪嫁下人裡頭。
但老實頭到哪兒都是老實頭,這家人在郡主府的處境也就是好了一點兒……主要是因為郡主府裡的上百下人跟王府裡的小千下人那自然是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