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驟起,吹得人心底發寒。
朱秀妍坐在角落裡,挽起袖子,拿起地上的枯枝輕輕撥動着眼前的火堆。
“娘娘。”路上一直跟在後邊的焦晃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邊。
“坐。”朱秀妍擡起枯枝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迸裂的火花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在四周将士們的高談論闊聲中微不可聞。
“林妙寒怎麼樣?”跳躍的火光照紅了她的臉頰,竟映出了幾分難得的豔麗。
焦晃坐下來,拔出腰間的佩劍,拄在地上回道:“對外說是娘娘的親戚,巧兒一直看着,沒發現什麼異常。”
“嗯,錢百川的有沒有人跟過來?”她不放心道。
焦晃想了想,搖頭道:“沒有看到,錢家再怎麼大膽,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和那點面子冒險戴上謀反的帽子。”
“嗯,隻是這下怕是把錢百川得罪狠了。”朱秀妍扶着下巴,看着幹柴在空氣中一點一點的燒着,零零散散迸射的火花像極了她的心情,忽明忽暗。
錢百川這個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這些年仗着錢家的權勢沒少為非作歹。一個女人倒是次要的,關鍵的是他容不得有人從自己的碗裡搶走到嘴邊的獵物,哪怕這個是是太子,此刻怕也是恨極了。
“太子殿下身為儲君,區區一個錢百川有什麼資格和他作對,錢相爺對兒子竟也不加約束!”朝廷裡那些彎彎繞繞焦晃不太明白,他隻知道太子是僅次于皇帝權力最大的那一個人。
“為什麼要約束?這些在丞相大人眼裡不過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朱秀妍輕笑,強調道,“除了和那個位子有關的,其他的都不重要,錢家的心大着呢。”
眼下太子和錢家針鋒相對,兩方勢力在朝堂上一直膠着,李端失了生母,仗着嘉帝的那一點愧疚之情能走多遠未可知曉。而錢家有李恒這個繼後所生的兒子作為依仗,心自然也大了起來,有些東西也不是不敢肖想。
要知道人在絕對的權力面前,想法總是多一點,錢百川的這種嚣張,未嘗不是錢家對帝王态度的一種試探。
她看得到,嘉帝自然也看得到,隻是樹大根深,牽一發而動全身,嘉帝不願朝堂動蕩,讓守在外邊那些虎視眈眈的敵人有可趁之機,隻能忍痛讓這個毒瘤越長越大,直至寸步難行。
如今即使想要割肉斷腕,朝廷也未必承受得了那切膚之痛。
而這次如此着急想給李端樹立些功績,怕是嘉帝自己也意識到了太子的根基太淺薄,無論怎樣看,李端未來的路都不好走。
心事浮浮沉沉,朱秀妍覺得自己同李端仿佛乘着一葉扁舟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搖搖晃晃,不見歸途。
夜色深沉,涼風也吹不散腦子裡的混沌,她看着半隐在烏雲身後的月亮,漸漸有了睡意,于是站起來撲滅了眼前的火堆,揮手吩咐焦晃退下,自己踩着溫柔的月光走向了帳篷。
帳中李端睡的安詳,聽到腳步聲,迷迷糊糊睜開了惺忪的雙眼:“是你啊,朱大嫂。”
“嗯。”朱秀妍走過去撿起被李端踢到一邊的被子,重新蓋到了他的身上,真是不讓人省心。
李端揪着被子,不滿意地哼了哼:“孤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朱秀妍不理他的小脾氣,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床多餘的被子,展開打算躺下。
“你别過來啊。”朱秀妍身上淡淡的青草味似有若無的飄散在空氣中,隐隐勾動着李端的嗅覺,他的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身體不自覺的向後拱了拱,這樣近的距離讓他有些缺乏安全感。
“李端,你難道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不和麼?”
他們成婚已有三載,之前一直在分床睡,朱秀妍隐約感覺到李端對女人的親近有些抗拒,但她也不願意過多追究原因,反正她嫁給他也不是為了琴瑟和鳴的,這太子喜不喜歡女人跟她的關系也不大。
隻是如今這荒郊野嶺的地兒,帳篷又這麼大點兒,難道要她拿着被子去外頭吹夜風麼?
這樣想着,她也惱了,鑽進被窩往前一擠:“左右地方就這麼大,要是不滿意你就出去睡。”
“孤才不要。” 知道自己理虧,李端把被子卷作一團,滾到了角落裡,“孤還不是怕你夜深人靜貪戀孤的美色,妄圖染指孤的清白。”
“呵呵,随便你。”朱秀妍被氣笑了。
染指你?那老娘還不如回塞北玩泥巴。
朱秀妍挪了挪,挑了離李端最遠的地兒,看也沒看他直接躺了下去,沒過多久便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那邊裹成繭蛹的李端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了,他轉身,偷偷摸摸地又湊了過去,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