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馬幫山寨的議事堂裡卻燈火通明。
麻三娘來來回回地踱着步。
一天之内辦了這麼件大事,到底是有些惴惴不安,想起趙武那兇狠的目光,她有些後怕:“二哥,你說咱們這次能成事麼?”
“說什麼晦氣的話!真是個沒用的婆娘!”刀疤臉将一碗酒到在刀面上,頭也不擡地拿起桌邊的面巾,細細地擦拭着。
“這可是掉腦袋的營生啊!”麻三娘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要不咱們還是把人放了,趕緊跑吧。”
麻三娘本就膽小,當年也是誤打誤撞上山當了這個三當家,她對馬老大的情分本就沒有多少,若不是刀疤臉執意要救出馬老大,她早就卷着包袱跑路了。
“跑什麼跑,往哪跑?且不說大哥對我恩重如山,就說咱們這些年辛辛苦苦劫的那些金銀珠寶,可隻有大哥一個人知道藏在哪裡,若是不能把大哥贖出來,你當真甘心赤條條的下了這山頭?”
刀疤臉的話讓麻三娘陷入了沉思,這些年刀口舔血,為的便是潑天的富貴,若是馬老大能順利回到山寨,依着他們綠林的規矩,怎麼的也能分得一筆不小的家底。
她心頭一動,又聽刀疤臉道:“胡炳坤那個老東西仗着自己當了個狗頭軍師,明裡暗裡跟咱們過不去,這幾個月我的安排就沒有一次順利的,若是老大還回不來,二哥也隻能答應他的要求,忍痛把我的好妹妹嫁過去了。”
想起胡瘸子那張長滿膿瘡的臉,麻三娘惡心的是隔夜飯都要吐出來,哪裡還敢猶豫。
隻是她一向小心慣了,此時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可是大胤的太子和太子妃,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啊?”
“能出什麼意外,那位大人可是說了,太子這次可是來辦大事的,若是朝廷敢派兵,那太子的無能豈不是天下盡知,為了太子的臉面,他們也隻能乖乖聽咱們的。”
原來如此,麻三娘的心終于放回肚子裡了,她已經想明白了,隻要等到過兩天馬老大回來了,他們有着地形的優勢,拿着金銀珠寶換個山頭還不是一樣的逍遙自在。
那麼如此看來,眼下第一要緊事就是看好了這兩個“籌碼”。
她扭了扭腰,走過去将手搭到刀疤臉的肩膀笑着道:“是小妹的糊塗了,二哥你放心,等會我就去給貴人們做些吃食。”
“不着急,省的他們有力氣折騰,而且……”刀疤臉看着她一副粗鄙的樣子,嫌棄道,“換個人過去。”
麻三娘愣了愣:“何必那麼麻煩。”
刀疤臉啐了她一口:“你這婆娘,好不要臉,殺人放火你倒是行,燒飯做菜的活兒你還是省省吧,還不快去找個伶俐的小丫頭伺候兩位嬌客,這二位有個三長兩短别說人換不出來,你的腦袋怕是先要換個地兒。”
“知道了。”麻三娘撇撇嘴,抓住在門口看熱鬧的瘦猴不耐煩道,“沒聽見啊,還不快和我去竈房找個中用的小丫頭。”
“等一下。”刀疤臉看着走到門口的兩人囑咐道,“找個臉生不懂事的,别讓胡炳坤摸到把柄,再生出什麼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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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囚房裡,朱秀妍和李端也并不好過,他們已經在這個門窗緊閉的房間裡呆了好幾個時辰了。
“李端,我要想辦法從這裡出去。”朱秀妍看着漸深的夜色,眉眼中染上了一絲焦灼,雖說她之前給了趙将軍暗示暫時按兵不動,但是如果一直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李端轉過了頭,一雙烏黑玲珑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朱秀妍。
他可是注意到了,朱秀妍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李端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孤覺得咱們還是在一起比較好。”
“哦?”朱秀妍看着他似笑非笑,“夫妻當然是同林鳥,可是大難臨到也要各自飛啊。”
"哪有這樣的道理!"李端不幹了,開什麼玩笑,要留他一個人呆在這個破屋子裡,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太子殿下,”朱秀妍語重心長道,“我們至少在這裡呆了快三四個時辰了,若是再想不出脫困的辦法,趙将軍為了您的安全也隻有遣人去京城求援這一條路了,到那時候朝廷裡的那些張嘴定會給您扣上一頂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帽子,您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毀了。”
想到從京城出來這一路遭的罪,李端想要躺平的心哪裡還按捺得住,瞬間鹹魚附體:“孤身為大胤太子,豈會在乎區區虛名,咱們最好還是以穩妥為主。”
朱秀妍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熱心地提醒道:“說的極是,不過想想您的死對頭,皇後娘娘若是知道您如此深明大義,怕是半夜做夢都會笑出聲呢。”
提起錢皇後,李端隻覺得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錢百媚那張跟死人一樣白的臉上露出的猙獰笑意。
這他哪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