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侯府,便看見文夫人端坐在正廳,手中的茶盞早已涼透。她的一雙眼睛微微上挑着,看過來的時候似乎胸有成竹,而杜少廷則正規規矩矩地站在她的身側。
朱秀妍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剛要說些什麼,就見李端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仿佛一隻逃脫桎梏的野兔跳到了杜少廷面前。他雙手扶着杜少廷的肩膀,仔細地端詳着眼前這張精緻的面孔。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李端左看右看卻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可以确定的是這張臉絕對有問題,他對自己的判斷有絕對的自信。想起京城大理寺的那些刑訊手段,他瞬間有了靈感,抄起桌子上的茶盞朝着杜少廷的頭就澆了上去。
然而,在一衆丫鬟的抽氣聲中,他徹底傻眼了。
對面的杜少廷正一臉茫然地望着他,臉上的水珠順着他的臉頰慢慢滑落,在下颌處漸漸彙聚成一條線,滴答滴答地向下淌着,配合着面頰上零零散散的茶葉末,說不出的詭異與滑稽。
這不可能啊!
李端急了,他放下茶盞,伸出手對着杜少廷的臉就是一陣摩擦。可惜,一切并沒有如他所願,眼前的那張臉依然還是那張熟悉的臉。
隻不過,那張俊臉被揉搓的比以前更紅了,許是李端使了十成的力氣,那杜少廷的臉仿佛一個被捏扁了的包子皮,看起來皺皺巴巴的。
“鬧夠了麼?”一直默不作聲的文夫人終于不再是看戲的樣子,她換上一副當家主母的做派得意地笑了,“太子殿下還真是讓妾大開眼界,青天白日的竟然跑到我侯府撒野。”
“呵,這杜少廷根本就是個假貨!”李端哪裡受過這樣的冤屈,他指着眼前人吼道,“孤不知道你到底使了什麼妖法,但坐着的這個冒牌貨可不是杜少廷那個混蛋!”
“簡直荒唐!”這直白的話似乎讓文夫人感到了冒犯,她“騰”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隻手捂着心口,另一隻手狠狠地拍向了桌案,巨大的力道震得茶盞上的蓋子順着杯沿滑了下去,碎裂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兒少廷怎麼說也是西平侯府未來的繼承人,若是老爺清醒過來,知道少廷竟被你們如此作踐,又豈會無動于衷!太子殿下又如何?此番我定是要告到陛下那裡為我兒讨一個公道!”
“夫人……”朱秀妍眼見事态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忙走了過去想要打圓場,卻被文夫人一道陰寒冰冷的目光狠狠地定在了原地。
“如今鬧也鬧夠了,府中諸事繁忙,我就不送二位殿下了。”說罷,文夫人便不再多言,揮揮手命府中的老管家立即送客。
二人無法,隻得灰頭土臉的拍屁股走人。
“如今你可以放心了,這西平侯府的杜少廷如假包換。”走到門口朱秀妍感歎一句,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她轉過頭,卻看見李端直勾勾地盯着西平侯府的牌匾,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朱大嫂你信孤,那個杜少廷絕對是假的。”李端搖搖頭信誓旦旦道。
朱秀妍無奈:“水你也潑了,臉你也摸了,還要怎樣你才能死心,若是你還有懷疑,怕是隻得把現在這個杜少廷活剖了才行。”
而且,她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為什麼如此确定那不是真的杜少廷呢?”
李端的臉上卻浮現出幾絲少有的認真,他摸了摸眼角若有所思:"那杜少廷臉上淚痣的顔色每次見面都有一些細微的差别,或淡或濃,總之就是不一樣。"
“這怎麼可能看得出來?”朱秀妍難以置信。
“孤可是過目不忘的,見過一次的人,下次再見面多麼微小的差别都能發現。”
看着朱秀妍滿臉的懷疑,李端不爽道:“朱大嫂,你不會以為孤這麼多年的太子是白當的吧?”
可不就是麼,朱秀妍翻了個白眼,心中卻也有些信了李端的說辭。
“而且啊,”李端嘿嘿一笑繼續道,“在孤看來,這越是膽小的人越是會虛張聲勢啊。”
這話倒是讓朱秀妍刮目相看,她剛要稱贊幾句,就聽李端繼續說道:“孤在帝京鬥雞的時候,那越是不中用的雞叫得就越狠,孤感覺這人與雞大體應該差不離的,那文夫人定是心裡有鬼才如此着急趕我們走。”
“哦。”朱秀妍瞬間覺得自己對李端的期待可能是太多了,她果然是以君子之心踱小人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