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吟雪白的脖頸上,一條明顯的紅線緩慢滑動着。
慈鈴三指掐住她的手腕,脈象如飛石走盤,正是内力失控之兆。詭異的是血管每次滑動,一股陰柔勁力會從内關穴湧出,強行捋順紊亂的脈象。
慈鈴用力按住穴位。
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來,惹得棠吟低呼。
“有趣,點穴封脈看似禁锢,實則留了道保命的暗勁。這不是要殺你,倒像是......”她忽然噤聲,因為摸到了棠吟神門穴上兩條幾乎重疊的指痕,後者稍深半分,恰好壓住真氣沖往心脈。
慈鈴瞳孔微縮,“九幽封冥手?”
世上會這門點穴術的應當隻有鬼蓮教初代教主,赤缇。
慈鈴突然并指如劍,分别戳在棠吟的極泉穴和内關穴上。下指看似用勁,卻在觸及皮膚時化剛為柔,指甲輕輕刮過穴位。
棠吟脖頸上凸起的血管頓時消散,痛感也慢慢消失。
慈鈴道:“看來你須得好好考慮是否解開禁锢。”
謝堪制止:“不可!”
慈鈴聞言反問:“這是棠姑娘自己的事情,旁人無權幹涉。謝大人為何要替她下決定?”
謝堪語塞:“我......”
慈鈴眼神堅定:“棠姑娘兩次沖禁爆發真氣都是為了救人,大家往後遇到的磨難和考驗隻多不少,如果她周而複始的沖禁,真氣會逐漸集中到檀中穴,到時候産生的傷害會比解開禁锢更大。九針渡厄解開封冥手,勝算有但不多,可不解開,隻有死路一條。”
謝堪閉口沉默。
司空承站在三人面前:“有神醫大人在,不會有問題的,江湖上都傳說棠姑娘是武學奇才,真氣被禁锢都這樣厲害,解開禁锢豈不是要問鼎武林?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謝堪意識到自己失态,正色道:“我是為大局着想,諸位不要多慮。”
慈鈴審視着他,沒再言語。
謝堪走火堆前,捏起一顆焦黑的橢圓種子在鼻尖聞了聞。
司空承問道:“千面鬼真死了?”
謝堪沒有起身,悶聲道:“看樣子是的,蓮種已經燒毀,肉身也化為灰燼,死得很徹底。”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但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光一個千面鬼就殺了三次......可能還是打頭陣的小鬼先鋒,越往後隻會越艱難。
慈鈴問道:“和誰了?”
棠吟道:“是宗久元,他成了屍傭。”
慈鈴頓時心跳如擂鼓:“其實,他來找過我.......”
司空承震驚之餘,剛想說話,突感後背滾燙,連帶着腳步都虛晃了。
慈鈴及時扶住他,餘光掃到他身後,下意識驚呼了一聲。
棠吟順着目光看去,猝然變色。
宗久元!
謝堪抽出了晝夢劍。
司空承後背肉骨分離,鮮血迅速浸濕衣袍,看上去觸目驚心。
“先帶他去療傷。”謝堪囑咐道。
“好!”棠吟二話不說,護着二人往樓内跑去。
與此同時,謝堪騰身而起攻向宗久元。
逐日槍上纏了一株烏木,彌補了缺失的後半段。
宗久元詭異一笑,槍身擡起濃霧,偌大的庭院突然沒有一絲動靜,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謝堪耳朵動了動,從細微的聲響中分辨出逐日槍獨有的聲音。他忽地轉身出劍,劍尖正刺在那株烏木上,流出一股混白色的汁液。
謝堪向前看,對上宗久元猩紅的雙眸。方才被劍劃開的脖頸,已被滑動的血管覆蓋。
他眉反握劍柄,從懷中拿出火折子,輕呼了一口氣,火焰跳動着躍起照亮了四周。
宗久元面無表情地說道:“讓我帶走她,今日之事與閻羅司便無幹系。”
謝堪臉上的笑意全然收起:“這裡是閻羅司,你沒有權利帶走任何人。”
宗久元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額前流下豆大的汗珠,快速滴落下來,緊接着渾身抽搐,口沫四濺,四肢擰巴在一起劇烈顫抖着:“你做了什麼?!”
晝夢劍微微發出震鳴,謝堪冷冷道:“我的灼心湯,可比紅蓮醉痛快百倍。”
是什麼時候?
宗久元咽了咽口水,想調動真氣,卻驚覺自己像個軟腳蝦。
謝堪沉聲道:“說遺言吧。”
宗久元臉色鐵青,竭力在強大劍氣壓迫下握緊了逐日槍,他退無可退,隻能以死相搏。槍神的身法出神入化,一時間還真破了謝堪的劍氣。仿佛真氣歸元,他找回了進攻的感覺。
殊不知,這種感覺完全是幻覺。
在謝堪的視角,他招式毫無章法,腳步虛亂,破綻百出。
眼看槍鋒距離謝堪的鼻梁骨隻有一毫,宗久元眼前恍惚,一抹紅色殺進陣中,在二人之間折返瞬息又消失不見。
宗久元丹田被襲,喉頭一甜,吐出血來。
謝堪點足一躍,避開了噴濺過來的血。
黑暗中,一個懶散的影子靠在牆角,看戲似地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