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周的第四次。

許嗔站在門口，剛伸手準備敲門，樓道盡頭忽然傳來拖鞋聲。

是樓上的阿姨，手裡拎着一袋回收紙殼，正慢悠悠往樓梯口走。

她朝許嗔笑了笑：“你又來了啊，這次可沒白跑吧？”

許嗔一愣，點頭笑了笑：“嗯，應該是趕上她在家了。”

阿姨歎了口氣，“你這朋友怪孤僻的，我家那小孫子跟她打了三次招呼，她一次都沒回應，頭也不擡。”

“可能她在發呆。”許嗔護着她。

阿姨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說：“不過姑娘太沉默也不太好，年紀輕輕的，總這麼躲着人，不像你，上回陪我等電梯還幫我拎袋子”

門這時開了一條縫。季狸站在門後，看着她們。

兩人面對面站着，隔着一米的距離。

許嗔還是遞上一盒外賣和一袋水果，說“這幾天都順路，就順手帶了”

季狸說了聲“謝謝”，猶豫了一下：“要進來坐坐嗎？”

許嗔走進去，看見季狸已經開封的外賣。

“那我先把這些放冰箱。”

“就水果放冰箱吧，我剛好沒吃飽”季狸輕聲說。

“好的，你冰箱裡的橘子什麼時候買的？還記得我愛吃啊？”許嗔難得帶點笑意的問。

“今天，也是’順手’”季狸低頭收拾畫稿回答道。

兩個人時隔很久一起吃了晚飯，聊了聊工作上的瑣事，聊了兩人都喜歡的歌手在哪裡開演唱會。

季狸從小就特别怕熱，吃飯這一會兒就大汗淋漓了。

“我先去洗個澡，你可以坐會兒，或者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交待完之後，就去浴室了。

許嗔看着季狸幾乎沒吃多少的外賣盒，心想怎麼比以前更挑食了。

許嗔剛準備推開離開，電腦□□消息的提示音響起，是工作群裡消息。

群裡：

“小林：阿狸姐有人問你這周末的繪畫課還開嗎？”

“小林：@季狸”

“魏群：别忘了，阿狸姐，今晚的劇本殺組隊還缺一個。”

“群管理員：提醒大家下周會議時間改了，别忘了。”

許嗔大概看了眼群裡的聊天内容。

又看了一眼季狸門口那道半開的門，心裡有些酸楚。

她輕聲自語：“就算在群裡，也和個影子一樣。”

萬事開頭難，後來許嗔來敲門，季狸都會馬上來開門，兩個人偶爾一起吃晚飯，聊聊心裡話。

季狸突然開口：“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争一個芒果冰棍，誰都不肯讓？”

“記得。”許嗔頓了下，“你後來還哭了，我把一整個都讓你了。你還說我騙人，說那個是你本來就選的那根。”

季狸輕輕一笑，動作慢了下來：“我媽那天在陽台看着，第二天就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太依賴你。”

空氣安靜了幾秒。

許嗔把提前洗好的橘子放到碗裡，坐下來，“她說得也沒錯……我一直都太慣你。”

話音落下後，兩人都沒接話。餐桌上，畫稿還攤着，燈光把那張人物設定打得柔白，人物頭發散落，面部表情模糊。

許嗔看了一眼那稿子，輕聲道：“她看起來....你一直都在畫你自己？”

季狸把眼神收回來，盯着碗裡剝好的橘子。

“不是，”她頓了頓，聲音很輕，“我在畫你。”

許嗔沒動，像是一下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眨了下眼，鼻尖發酸。

“你還記得……之前你媽媽跟我說什麼嗎？”她看向季狸。

季狸點點頭：“記得。

燈光下，她的臉色沒有什麼波瀾。

“那天你不在，我媽收拾完我的房間，把你送走之後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了很久的呆。”

她看向窗外：“你知道嗎？我們家對門那個阿姨以為我們是姐妹。我媽那時候還跟她說‘不是親姐妹比親姐妹還親’。”

許嗔眼眶慢慢泛紅，心裡一陣苦澀。她想起許多年來的掙紮和自責，害怕自己的感情給季狸帶來困擾，害怕那份依賴會成為羁絆。

她低聲問：“我其實一直想問……你恨我嗎？”

季狸搖頭，聲音輕得像歎息：“我隻是很久都不知道怎麼面對你。”

那之後，誰也沒說話。就這樣坐着，一個看橘子，一個看窗。

臨走前，許嗔站在門口，遲疑着，聲音有些顫抖：“我爸爸給我打電話了，問我和你有沒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