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氣氛凝重，季狸媽媽依舊闆着臉，眉眼間藏着幾分冷漠和疏離。她的眼神透着審視，似乎想看清季狸這幾年的變化，卻又帶着明顯的防備。

許嗔的父親顯得有些尴尬，輕咳一聲，卻沒有立即開口。

季狸深吸一口氣，直視母親：“媽，我知道您一直覺得我被許嗔帶壞，但這六年，是我自己的選擇。要說帶壞也是我先主動的，是我自己決定要和她在一起。”

季狸媽媽冷笑一聲：“選擇？那你怎麼解釋這六年你們的斷聯？你們明明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和關系，為什麼要讓許嗔孤身一人漂泊這麼久？你給許嗔和我帶來了多少麻煩和難堪，你自己又想過嗎？”

季狸的聲音微微顫抖，但眼神堅定：“我承認當時沖動，也有錯。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不想再錯過她。我們在一起，是我給自己的交代，也給她一個承諾。”

許嗔的父親終于開口，聲音溫和但帶着無奈：“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你們都已經長大了，做決定之前，肯定考慮過很多。但你們要知道，這條路不會比以前容易。”

季狸媽媽冷冷地說：“我不會阻止你們，但也不要指望我會輕易接受。”

空氣像被凍住了一樣沉悶，季狸一直垂着眼，此刻卻擡起頭，直視母親。她的聲音不高，卻一句比一句更鋒利。

“你從小到大，有真正管過我嗎？你真的愛我，還是我隻是你維持表面體面的工具？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歡管公司，可你非逼着我讀工商管理，逼着我穿你喜歡的衣服，交你滿意的朋友。是，你在物質上從來沒虧待過我，我也感謝你。但情感上呢？你有真正把我當過一個女兒嗎？”

季狸的手慢慢攥緊，聲音顫了，但眼裡沒有淚，隻有壓抑了太久的質問和鋒利的冷靜。

“我說過了，這件事我和嗔嗔之間，是我主動的，是我咎由自取。但她沒有錯。六年前你說她帶壞了我，可你有想過沒有她，從我八歲開始，是她教會我怎麼做事，是她教會我怎麼做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不在，我可能哪天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都沒人發現？”

許嗔一愣，猛地回頭看向季狸，眼角泛紅。

“這不是我來祈求你們原諒的見面會。”季狸望着母親，語調幾乎是平的，“這隻是我告訴你，我們在一起了，且不會再分開。你可以不接受，也可以永遠不理解，但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想再委屈我自己，更不會再讓嗔嗔再背負子虛烏有的罪名”

客廳陷入死寂。季狸的母親抿唇，眼裡浮現一瞬的慌亂，但随即恢複了那慣有的冷漠。

“你有你的人生。”她聲音幹澀，“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就走你要走的路。但别再回頭。”

旁邊，許嗔緩緩牽住季狸的手，指腹壓着她顫抖的指節。她沒有說太多，隻是輕聲道：

“别說你會消失。我知道你撐得很辛苦，可你活下來，不隻是靠我。”

她頓了頓，又輕聲補了一句：“我也不是毫無選擇才留下來，是我想。”

從家裡出來之後，許嗔看着一直沉默的人，給了她一個擁抱。

“姐姐，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青春期逼你喜歡我，現在逼媽媽承認她這個家長做的并不合格”季狸一直不敢和許嗔坦白年少自己提前預設了多少陷阱，隻為了讓她心甘情願落網。

“狸狸，沒有人逼我，喜歡你我甘之如饴。至于你媽媽，你承認了她對你物質上的慷慨，自然她也應該知道她對你情感上給予的匮乏，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許嗔看不得季狸難過的樣子，堅定的握着她的手。

一塊堅硬的石頭，需要長年累積的雨水，才會有一點點改變。而季狸已經過了刨根問底的年紀，不論媽媽為什麼不接受，那是她自己的課題，自己會做好女兒應盡的本分。

中午陽光正好，季狸抱着一籃洗好的衣服曬到陽台上，陽台上那一排舊花盆裡，許嗔前幾天剛種下的香草還沒發芽。

“你确定這個能長出來？”季狸懷疑地指着花盆，“我記得你小時候種什麼死什麼。”

“你小時候還吃過泥巴。”許嗔頭也不擡地說。

“诶！你怎麼還記仇？”

“我隻是記性好。”

“那你記得我最喜歡吃什麼嗎？”

許嗔頓了一下，認真地轉過頭，“你現在喜歡吃我做的。”

季狸原地愣住了三秒，然後把衣服一丢，撲過去挂在她身上：“許嗔你現在越來越能說情話了，是不是去進修了！”

許嗔笑着抱住她，輕聲說：“你喜歡聽就多說點。”

下午三點，季狸說要去小區外買點水果，說那家芒果很甜。

“你不許偷吃。”許嗔看她換鞋。

“我吃你一口行嗎？”季狸朝她比了個手指。

“你敢咬我我就……”許嗔話還沒說完，留給她的是關門的聲音。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

許嗔一邊把毯子往沙發上一搭，一邊開門，門外站着林荼，身上還背着包，神色一如既往地懶洋洋：“怎麼不回我消息，我還以為你談戀愛就搞失蹤呢。”

“那不至于。”許嗔轉身讓她進屋，“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們的同居生活。”林荼環視了一圈，眼神停在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飯具和角落疊着的藍色襯衫上，“喲，日子過得不錯嘛。”

她坐下，拿了瓶冰可樂，說：“我看你上次蠻喜歡我家櫻桃的，而且一起養小貓不是女同必做事情之一嘛，怎麼現在也沒個動靜”

許嗔倒了杯水，輕輕笑了一下。

“……家裡已經有一隻了。”

林荼一噎：“哈？”

“狸。”她捧着水杯輕聲說，“狸是小貓的意思。”

林荼盯了她兩秒，猛吸一口可樂：“……你可真夠肉麻的，橙子。”

就在這時，門“咔哒”一聲開了。

季狸拎着一袋芒果進來，邊走邊抱怨：“你不是說那個香芒不甜嗎，我試吃了一口，甜到牙倒。”

她一擡眼，看到林荼，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笑開：“來了啊？”

林荼朝她揚了揚下巴：“聽你女朋友說你是一隻小貓。”

季狸一挑眉，走過去把水果放下，拆袋子的手沒停，頭也不回地說：“那我可不太好養哦”

她轉頭，眼神又直又輕巧地落到許嗔身上。

“不過是隻黏人的，偶爾咬人，但認主。”

許嗔耳根泛紅，林荼吹了個口哨：“可以啊，橙子，看把聲名在外的季狸調成什麼了。”

她們三個人在屋裡說笑，屋子忽然變得有些熱鬧起來。許嗔坐在沙發上，微仰頭看着季狸低頭理水果，忽然生出一點微妙的實感，原來，這就是她們該有的生活。

天快黑的時候，許嗔正窩在沙發上剪一個培訓用的視頻，耳機裡反複播放着她自己那段略顯生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