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小夏,對不起,是我不好……”
柳白巳終于意識到不對,慌慌張張蹲下來,扶着我坐好,“你就在這裡等着,我現在就去拿收音機。這次我們一定要一起逃走……”
“好。”我努力對他擠出一抹笑,雖然自己看不見,但我透過他的表情得知,這笑容肯定很難看,“一起走。”
審視一般,深深地、沉沉地,柳白巳的目光滑過我的臉,這才默不作聲轉身走了。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腳步聲會被地毯吸收掉,所以我刻意默數了幾秒,确定他已經離開了五樓,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但這動作牽動了肋間的斷傷,所以我立馬又被痛得倒吸一口涼氣,一來一回,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我知道柳白巳沒有對我完全放松警惕。而他的懷疑也不無道理,因為我的确尚餘十分之一的記憶沒想起來。
這次輪到他不信任我了。
我拿槍指了他兩次,那是不是輪到他指回來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
思及此,我又想笑,但礙于眼下的情況,隻好無聲地扯了扯嘴角,就當笑過了。
對了,說到槍——沃克不是對柳白巳開過槍了嗎?
但聽當時對講機裡的動靜,最後那顆子彈,分明是被柳白巳用來殺死沃克了啊?
難不成柳白巳記錯了,多出來一顆子彈?
我苦思冥想也沒搞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僅沒理清線頭,太陽穴似乎也要跟着肋骨一起脹痛起來了,隻好暫時擱置,放空大腦,閉目養神。
柳白巳隻用了“兩個小時”就回來了,手裡拿着那隻巴掌大的收音機,彼時天邊已經隐隐透出輕紗似的晨光。
朝夕光陰,也不過是彈指一瞬。
所幸動動手指的力氣還是有的。我将收音機調到剛才與救援隊聯絡的頻道,卻隻有唰啦啦的雪花音。
“還沒到嗎?已經三點了。”
救援隊也喜歡踩點嗎?說好四點半到,早一分鐘晚一分鐘都不行。
還是說,又是代碼運行的結果?在這裡待久了,我有時候真的會忘記這裡并非真實的世界。
我撚着天線,一截一截将它徐徐拉長,頗有些百無聊賴。
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柳白巳會接話,然而卻等了個空。
正想轉頭去看他,肩上突然輕輕壓下來什麼又冷又香的東西,雪松一般,又像薄荷。
是他的頭。
從這個角度,自上而下,我能将他濃密卷翹的長睫和精巧瓷白的下巴盡收眼底。
不知為何,他今日沒将嘴唇塗成鮮豔欲滴的顔色,原本的唇色淡淡的,像櫻花味的果凍,反而更加……誘人采撷。
“小夏……”
“嗯?”
我盯他盯得正出神,冷不丁被喚了一聲,神智瞬間回神。意識到自己已經多次被美色所惑後,有些心虛的同時,又忍不住唾棄自己真是沒出息。
然而轉念再一想,不是有人說什麼“愛能止痛”嗎?那我今天就拿美色當布洛芬,可不比那強多了?
看看而已,又不花錢。扯小紅本還要九塊呢。
于是馬上又釋然了。
“我們出去之後,立刻回柳家好不好?”
“回你家?要幹嘛?”
我随口接話,視線心安理得地在他那顆小小的唇邊痣上流連。
身上長痣,簡直就像自帶提示,提示我該往哪兒吻。
“結契。”
“結契?”
“就是結婚。”
哦,原來是結——
結結結結結婚?!
他之前才說過不會逼我!
這才幾天就全忘個精光,他的記憶力有這麼差麼?
“對,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是結婚,但又和現代社會的結婚不一樣,隻是在你的魂魄上做一個小小的标記。”
他小心翼翼從我肩上起來,冰涼柔順的黑發穿過我的指間,發梢拂過,像在手背上輕輕烙下一個吻。
“這樣,就連死亡……也無法将我們分開。”
柳白巳直直望進我的眼裡,詭豔紅瞳閃爍不定,神色卻無比溫柔。
我看他真是瘋了。
不知為何,我本能地不想聽到他嘴裡蹦出“死亡”兩個字,當即擡手捂住他嘴——不隻是出于對婚姻關系全無信心的緣故。
“以我們的關系,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早——”
"Anyone Hotel, rescue team has arrived on-site. Stand by for assistance.(Anyone酒店,救援隊已到達現場。請等待支援。)"
"Repeat: Anyone Hotel, rescue team has arrived on-site. Stand by for assistance.(重複一遍:Anyone酒店,救援隊已到達現場。請等待支援。)"
“早唔哎晚唔哎,噗噗這固時怄哎。”柳白巳嘴還被我捂着,含糊不清地抱怨道。
大概是在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他這副樣子實在可愛,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聲音壓得低低的,湊到他耳邊。
“出去以後,不要亂走,等我去找你。”
柳白巳的眼睛蓦地亮起來,黑眼珠間那條貓眼似的酒紅色亮帶靈轉活泛,嘴角都快和太陽肩并肩了。
“真的嗎?你保證這次絕對不會亂跑了?”
樓梯間裡已傳來哒哒哒的腳步聲了,錯雜淩亂,人數不少。
“我要做什麼才能讓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