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本就畸形、充滿壓迫的蟲族社會,異端邪說便更加猖獗。當然,在強權壓迫下,大多數的異端都被正義的“神子”和他們的仆從消滅殆盡,可是仍然有無數遊離在外的生命藏在陰暗的角落裡苟延殘喘。
這個酒館,就是穆瑞斯在穿越後,發現的第一個“異端”的聚集地。
這裡都是帝國的光輝照耀不到的地方,但換句話說,這裡又都是穆瑞斯的同類,因為他從來沒打算加入這個荒誕的蟲族社會。
此刻主城陽光正好,但是酒館仍然驚人的幽暗,所有的顧客都像一道道灰暗的影子,融入在背景裡,聲音嘈雜而不分明。一股工業酒精味兒混合着腥臭氣息撲面而來,将伊洛特從他散亂的意識裡喚醒。
他本能做出了防禦的姿态,面具下的金色眸子死死盯着黑暗中那些奇怪的影子,他彎下身,想要罩住身前的幼崽,卻被幼崽輕輕拍了拍手背。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幼崽扯下了自己的兜帽,淺灰色的柔軟皮膚完□□露在外。
伊洛特變了臉色,正想為幼崽蓋上兜帽,就聽見狹長酒館的吧台傳來一道粗嘎的聲音:
“‘胖崽’?你可算來了,尼克跟我賭了十瓶營養劑,說你被星獸撕了。”
穆瑞斯的淺灰色小臉變成深灰色,他飛快瞥了一眼伊洛特,轉過身用奶兇的目光怒瞪吧台工作的中年雌蟲。
“菲尼斯,我說了,不要叫我‘胖崽’!”
“啧,脾氣見長。”
那灰發雌蟲滿不在乎的說,放下一個破破爛爛的酒杯:
“你還帶了生面孔。胖崽,他最好可信。最近星球可不太平,先是蛇纏樹巷戰,又是中央大道的鬧劇,哈哈,不過公平點說,後者可是一大盛事。”
灰發雌蟲砰地把酒杯掼在髒兮兮的吧台上,吧台後豎起的光屏上赫然開始播放中央大道那些雄蟲狼狽的姿态,霎時,尖叫和不堪入目的聲音響起,而酒吧各個隐藏在黑暗中,互相防備的客人不約而同地發出古怪又尖銳的譏笑。
他們在嘲諷那些雄蟲,或許還有星球上光鮮亮麗的執法隊,旺盛的惡意和怨念讓伊洛特的身體冒出了雞皮疙瘩。他擡起眼,光屏的光線照亮了灰發雌蟲的面容,讓伊洛特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道詭異卻深刻的疤痕貫穿了灰發雌蟲的面容,像一道蜿蜒的蜈蚣,在他的臉上劃出了明暗分割線。古怪的是,那叫菲尼斯的雌蟲的皮膚一半是帝國蟲族的膚色,一半是灰色。
就像蟲崽一樣。
伊洛特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彎下身,想要抱起對“胖崽”這個代号氣鼓鼓的幼崽,卻聽菲尼斯高聲嚷道:
“喂,新來的!你喝什麼?先說好,這兒可都是亡命之徒,除了胖崽,誰身上都背着幾十條重罪,都是見血不眨眼的主,規矩是,誰也别管誰的閑事兒,懂嗎?”
菲尼斯噴吐着煙草氣息厚重的唾沫,粗聲粗氣地說。雖然詢問了伊洛特喝什麼,卻自顧自倒了一杯渾濁的不明液體,粗暴地推到伊洛特面前,濺起的液體幾乎飛到伊洛特那光潔的下颌上。
“喝!看在胖崽的份兒上。今兒也确實是個好日子,哈哈,那些屁滾尿流的雄蟲豬猡被星獸強*,這可真是帶勁!”
在伊洛特的生命中,他還從沒見過這種不加粉飾的直白粗魯,各種味道混雜的氣息直沖他的鼻腔,眼前的液體是他見過最不可理喻的東西。吧台後光屏播放的“雄蟲表演”吸引了大量的酒館顧客,他們從黑暗中走出來,聚集在吧台四周,摩肩接踵,讓伊洛特手足無措。
這一切混亂、肮髒、光怪陸離,卻沒有殺意和機鋒,讓伊洛特升不起攻擊的欲望。穆瑞斯和吧台的菲尼斯吵了幾句,便靈活地爬上伊洛特的身體,小聲詭辯着:
“别聽菲尼斯的,他就是個粗俗的酒鬼!這裡并不都是星盜和通緝犯,實際上,有很多像我一樣的堕落種混血,菲尼斯就是。那個獨臂的老克勞曾經被地下城的基因實驗戕害過,融合了星獸的基因。旁邊的約克是偷渡來帝國的堕落種,帝國幾乎把他的族人屠殺盡了,所以他從不肯說話,也不信任帝國的蟲,做着販賣自己配制的藥劑的生意...”
蟲崽說起自己曾經搜集的信息,更是喋喋不休,伊洛特緊緊抱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責怪:
“你不該來這裡。你是個體質孱弱的蟲崽,你需要成年蟲族的保護。”
他的心跳透過衣衫,貼上蟲崽肥肥的胸脯,讓蟲崽不自覺熱了雙頰。無論他跟伊洛特相處多久,仍然不習慣對方那永遠優雅溫柔的聲線,和那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
他比任何雄蟲都更像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