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怎麼能這樣羞辱她?
沈言川再也沒辦法忍耐了,她拿起身旁的馬桶刷,用力地揮動起來,想要将這群膚淺又愚蠢的人打退。辦法奏效了,她順勢奪回了日記本。
終于狼狽不堪地從廁所裡走出來。
腦袋裡是顧老師向她說過的話——過去找她。
沈言川一直跑到宿舍樓,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頭發被扯亂了,手臂上也淨是青紫和抓痕。她本想先把頭發梳順,再洗把臉,當她拿到梳子的那一刻,她改變了主意。
不如就這樣去找顧老師。
她要讓老師看見她可憐的模樣。
沈言川把日記本鎖進櫃子裡,徑直地往辦公室跑,所幸,老師就在座位上坐着。
“老師。”她喚了一聲。
顧昙擡頭看她,心裡有了模糊的答案:沈言川又被欺負了,看上去比上次嚴重得多。
“她們把我堵到廁所裡,扯我的頭發......”沈言川說着,卻發現自己哽咽了起來。這讓她自己覺得震驚又陌生,她很少哭。她現在隻覺得喉頭酸極了。
顧昙又一次帶她去處理傷口,隻是這一次嚴重得多,顧昙的手幾乎在抖,她不是那種能看慣别人受傷的人。
換句話說,顧昙最見不得别人受傷。她甯願世界上的傷痛都轉移到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我會處罰那幾個學生的。”至少要讓她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沈言川卻央求老師不要怪罪她們。她心裡隐隐地擔心,孔溫伊她們,到底把日記本上的内容看了多少?
好在還有一年,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沈言川她的人生才将将要開始。
顧昙看着那個女孩,心裡生出更多的名為心疼的情緒。
“老師,你不要找孔溫伊她們好不好?”
“那她們再欺負你怎麼辦?”顧昙拿出自己的小梳子,慢慢給沈言川梳頭,不可否認,她心裡已然對這個孩子有些偏私了。
“我以後會盡量避開她們。”
然而在顧昙心裡,她認為那幾個女生并不會就此停止對沈言川的霸淩,一天晚上,她找來了那幾個人,鄭重地警告了她們。
在另一邊,沈言川暗暗觀察那幾個人,趁着她們落單,她用力地拉住孔溫伊的胳膊,把她拽到花園的角落。
天色剛黑下來,花園裡的小孩子大多都回去了。
孔溫伊第一次覺得沈言川的力氣那樣大,她的兩個手腕被她一隻手鉗制住,幾乎動彈不得,“沈言川!你想幹什麼?”她流露出憤怒的表情。
一聲脆響,沈言川再一次扇了她巴掌,孔溫伊去看她的臉,卻發現她好像異常冷靜,完全沒有就此放過她的意思。
“孔同學,我好像沒有主動去招惹你吧。”死氣沉沉的聲音。
周圍的鳥叫聲變得嘈雜無比,一陣陣恐懼感漫上她的心頭。
“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呢?為什麼要偷看我的日記本?”沈言川的聲音大了起來,終于有了些波動。
“啪。”一聲沉悶的聲響,孔溫伊開始感到頭暈目眩,她開始回想自己最開始欺負沈言川的動機。都是因為她太清高了!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主動去找她說話,是她先忽略我的......
“你不要讓老師知道我日記本裡寫的東西,不然還會有下次。”沈言川捏住她的大臂,狠狠掐了一下。
最後,沈言川離開了花園,留下孔溫伊一個人坐在原地,仍然無法平息心情。
天上有幾顆幻滅的星星在閃爍。
沈言川的腿在打顫,走路也不太直,一直到宿舍坐到床上,才深深吐出一口氣。
一直到她初中畢業,沒再有人找過她的麻煩,這一切都轉變成了關于“沈言川是個精神病”的謠言。
“沈同學,上了高中之後也要繼續努力。”福利院的所有人都這樣祝福她。
沈言川考上了重高,遠遠地甩掉了孔溫伊和一切另人煩躁的事。
她對這個地方唯一不舍和眷戀的,是她的顧昙老師。沈言川知道,在孩子們離開這裡時,是有一個告别儀式的。
暑假一結束,沈言川便要去新的學校了,在那之前,顧昙給了她一個厚厚的紙袋,裡面裝着兩千塊——被報紙安好地包裹住的,還有一個字條:這些錢當作高中三年的零花,一定要堅強哦沈言川同學。
顧昙把這些錢包裝好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很傻,明明兩千塊是她大半個月的工資。不過她轉念一想,這兩千塊也許足夠改變那個女孩的一生,又覺得這是最明智的投資了。
她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那次的夢竟也是天意,是上天要她去幫助那個孩子。
很多年以後,顧昙回憶起這一天自己從銀行取錢的時候,隻覺得這是自己一生裡幹過最不後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