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胸口還難受嗎?”顧昙擔心她的哮喘再次發作,畢竟洗澡時,裡面的空氣很悶。
沈言川搖頭。
“那你怎麼又哭了?”
沈言川仍舊搖頭,她拿手腕擦掉眼淚,小聲地說:“我突然覺得,你好像我的媽媽。”
顧昙忽然意識到,沈言川是想她的母親了,很久以前,顧昙看過她的檔案,關于她母親的記錄隻有寥寥幾筆:
【沈言川,女,2000年生,8歲時被生母遺棄,後被我院收養。】
這才想起這個事實——沈言川曾經被人遺棄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顧昙的心裡逐漸淡化了沈言川的身世和遭遇。因為她成長得太快,現在完全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成年人了。
“一切都過去了,那些不好的記憶都隻屬于以前的。”顧昙用梳子慢慢給她梳頭,這讓她感到恍惚,似乎回到了七年前,沈言川被人薅亂頭發的時候。
七年時間原來這麼快。
“嗯,我不會再想了。謝謝老師。”
等燈光全部熄滅,沈言川似乎是出于慣性一般,在黑夜裡尋到了顧昙的手臂,緊緊地抱在懷裡。而她整個人呈現出一副“蜷縮”的姿态。
顧昙聽說,這是一個人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她試探地摸了摸沈言川手的溫度——是熱的。
于是放心睡去。
在後面的幾天裡,沈言川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纏着和顧昙一起睡。
例如:她自己房間的空調制冷太差、窗外有小鳥正在築巢,早晨很吵。
一到了晚上,沈言川便像一隻毛茸茸的小貓一樣鑽進她的懷裡。顧昙喜歡看着她慢慢入睡,感受她的肢體逐漸放松下來,最後,她的手便會搭在顧昙的腰上。
顧昙不得不承認,沈言川睡着的樣子很可愛。
又或者說,她的内心在被一種無名的東西填滿,像是被壓縮了的棉花芯子,在她胸腔裡緩慢地回彈。
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沈言川總有要搬離這裡的一天。顧昙陷入了無止盡的思考,最終勸說自己,離沈言川真正獨立的日子還早。
暫且不要想這些未來的事情了。
在迷茫的意識裡,顧昙感到腰部被拉緊,最後陷入一個灼熱的懷抱裡。她似乎能感到對方根根分明的肋骨抵着她的小臂,而沈言川的髋骨則被擱置在她的小腹上。
“媽媽,你别不要我。”
耳邊傳來呓語聲,一滴冰冷的液體滴在顧昙的肩上。近來,沈言川好像總是在她面前袒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像一隻翻肚皮的小貓。
“不會走的,睡吧。”顧昙的右手被壓住了,隻能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拍她的背,一邊輕輕地哄她,“寶寶乖,睡覺覺。”
在白天裡,二人卻出奇地保持着禮貌,仍然為誰洗碗這個事而争論。
這樣的生活似乎也很不錯。
然而,一份尋親書打破了這樣的和平。
最先在網上看到消息的人是夏虹,一名姓沈的女士在網絡上發布了這樣一條帖子:
失散人姓名:沈言川
性别:女
出生日期:2000年3月16日
失散時間:2008年8月7日
請大家幫我找回我的孩子,萬分感謝!
聯系電話:17673xxxx46。
下面附了一張照片,裡面的沈言川紮着兩個麻花辮,手上抓着彩色的小風車。隻是,照片已經褪色了,又經過手機的拍攝,顯得很模糊。
顧昙是所有老師裡最後一個知道的。那時候她剛從一個班下課回來,便被夏虹攔住,她的面色紅潤,臉上帶着激動的表情:
“顧昙老師,你曉不曉得誰的家長找到了?”
顧昙聽到這個消息,下意識地覺得反感,當年扔孩子扔得爽快,到現在又要将她們找回來,真好笑,那些孩子又不是玩具。
“誰?”顧昙的心情變得煩悶。
“就是那個啊,前幾年考上重高的那個,叫沈什麼。唉,我一下子忘記名字了。”夏虹的眉毛皺起來,從口袋裡翻出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念:
“失散人:沈言川,唉你還真别說,她媽媽看起來還挺有錢的。”
聽到沈言川名字的那一瞬間,顧昙仿若被雷劈中,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難過更占上風還是憤怒。
“夏姐,按照規定,沈言川非要回去認她這個媽媽嗎?她都棄養這麼多年了,忽然又這樣回來……”
“我記得沈言川沒有被領養過,按照常理來講,有一天找到了親生母親,沒有不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