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姐姐你快回去看看吧,夫人又醒了!”那小丫鬟從後面跑過來道。
谷雨連忙跑回去,踏進周元窈的馬車裡時卻見周元窈無力地伏在小榻上,人是醒着的,可額頭的細汗卻暴露了她此刻的疼痛難忍。
見她如此,谷雨再也控制不住,淚水頃刻奪眶而出,“小姐,江家那些人都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命關天,他們竟不在乎小姐的死活!還有郎君,他怎能也如此對待小姐!”
周元窈良久才能說出話來,“既如此,那我們便不借他們的力了,将緩解的藥丸拿出來吧。”
可谷雨卻驟然一驚,“小姐,那藥服下後,您會有一刻鐘都疼痛難忍,待疼痛褪.去後,方可起藥效,您身子不好,這——”
“沒事,就這樣辦吧。”周元窈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谷雨。”
藥丸很快被谷雨找出來,周元窈捏着其中一顆服下,頃刻間疼痛便迅速爬上心口。
如同墜入刀山一般,身上像是有千萬把兵刃劃破血肉,直沖骨髓,那痛愈發強烈,周元窈死死咬着牙,手緊緊抓着衣裙,也沒能消弭半分疼痛。
這一刻鐘很快,可也很長、很難熬,周元窈的手臂筋脈都凸了出來,渾身大汗淋漓,衣衫、發絲早已被汗打濕。
緻命的疼痛中,她似乎又看到了母親的面容,“窈窈,阿娘想你。”
可周元窈伸手去觸碰母親時,那卻普通夢幻泡影,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回夫人,郎君令我傳話,車隊改道去臨縣尋醫館,命屬下來告知夫人一聲。”馬車外傳來侍書的聲音,周元窈迷迷糊糊中聽出他是江與安身邊的人。
方才她那樣求他江大人都聽不見,現在小姐罪都受完了,他又跑過來裝什麼體貼?
谷雨剛要出去,卻被周元窈輕輕摁住她的手,“谷雨,他是夫君的人……”
聞言,谷雨也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夫君的人便不能動。
她掀開車簾,卻見侍書抱着劍仍在行禮,隻是臉色冷得像塊臭石頭,跟他家大人倒是一模一樣。
一股沒來由的憤怒又湧上谷雨心頭,連忙放下車簾,“大人慢走不送!”
事後,一行人便改道去臨縣醫館尋大夫為周元窈醫治,等到拿到藥包後,又将醫館的大夫聘請一同上路,衆人才再次向南林獵場方向去。
周元窈也終于能好生養養身子。
這日周元窈剛剛把藥喝完,卻見江與安身邊的心腹小厮又匆匆到馬車後面請大夫,她有些不放心,便匆匆往江與安馬車那邊走去。
大夫行色匆匆向最前面的馬車小跑過去,越靠近便覺血腥氣越重。
江與安摁着發疼的胸口,“不必勞煩劉大夫,此毒我也明白如何解,這些時日不過是用湯藥緩解疼痛罷了。”
那大夫深歎一口氣,“若不能找到藥人之血解毒,郎君的身子隻怕真的……”
大夫又給他開了些緩解疼痛的藥方,便躬身退了出去。
隻是服下緩解藥之後,他胸口仍在隐隐作痛。
但就在此時,周元窈在外求見。
疼痛令江與安緊緊攥住桌上的茶杯,不禁微微發.抖,“将夫人請進來。”
她周家種的因,也合該由她自己來解。
“夫君!”周元窈一進來便見江與安面露痛色地坐在小榻上,随即試探着問,“是……毒又發作了嗎?”
江與安沒說話,卻已經默認此事。
她坐到江與安面前,似乎在思索着什麼,片刻後道:“夫君,我的血真的能解此毒。”
話音剛落,她便擡手拔下發髻上的一根簪子,深深紮進自己手臂裡,一股鑽心的疼痛很快襲來,她卻并沒停下來,她微微挪動手臂到茶杯上方,令血流進茶杯裡。
放血時,江與安驟然一驚,眸中轉瞬即逝一絲異樣的流光,随後迅速隐匿起來,隻默默凝視着她。
見他注視着自己,周元窈才猶豫着開口詢問:“不知這毒……可否有何誤會?若是誤會,妾身能與夫君解釋的。”
江與安眸光冷冽如霜,眉眼間凝結着千年不化的寒意,周身氣息凜冽如玄冰,視線掃過之處仿若臘月寒霜,令人望而生畏,“此事,夫人難道不知?”
周氏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若非這身血能有些用處,她以為她還能安然待在此處?
周元窈似乎也猜到他因何事而愠怒,隻得默默垂首不言。
“夫人累了吧。”江與安突然道。
莫非夫君是關切她的身子?周元窈心中莫名升起一絲期望來,竟有隐隐的喜悅生發。
她連忙擡頭望向江與安的眼睛,卻撞入一雙深邃如寂寥冬夜的瞳眸中,分外清冷,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江與安伸手靠近她,接過她手中的簪子,“我來吧。”
随後尖銳的簪子便被男人紮到她手臂上,疼痛迅速再次襲來,疼得她直冒冷汗。
他沒有猶豫,沒有憐香惜玉,沒有溫柔,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徑直劃破她的肌膚。
“夫人可曾聽過前朝那陳小生睚眦必報、親手複仇的話本?”江與安突然低聲淡淡地開始講那話本,直到周元窈的眼中漸漸充斥着惶恐,他才收手,将簪子扔回給她,“多謝,有勞夫人。”
視線驟然相撞,周元窈這才發覺她的夫君眸底隐藏着的竟是壓抑着的愠怒,甚至那雙帶着紅血絲的眼睛裡,還帶着些許仇恨之意。
來不及讓她多想,疼痛再次卷土重來。
周元窈回去後,谷雨一眼便看到她的傷,一時心疼與憤怒交織,“小姐……那江與安他竟敢如此對你?他那顆心莫非是鐵打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