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要被嫉妒腐蝕了心靈。
在瑪格麗特闖入他的生活之前,“嫉妒”這個詞語素來是與他無緣的,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自幼就是衆星捧月的、高高在上的,财富與榮譽這些無數人趨之如骛的東西于他而言卻是手到擒來,他就是天幕上的太陽,那些卑微渺小的人隻能在陰溝裡仰望他、崇拜他、嫉妒他。
可是,瑪格麗特的出現讓他的矜貴與傲慢如失去承重牆的房子般轟然倒塌。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心胸狹隘産生無窮無盡的陰暗情緒,像一個潦倒不堪一事無成的失敗者般嫉妒任何得到她善意與柔情的人,他嫉妒得到她擁抱與撫摸的薩菲,他嫉妒與她肌膚相親的父親,他更嫉妒得到她慈母般關懷的貝拉。
她給那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唱搖籃曲時的模樣,讓他想起了教堂裡唱詩班那純淨無瑕的天籁之音;當貝拉因為恐懼雷電而得到她柔聲細語的安撫時,他多麼想告訴她,曾經他也是畏懼這種可怕的自然力量。
懵懂無知的幼童怕極了這種震耳欲聾的雷雨夜,可是與生俱來的驕傲不允許他展露出半分軟弱的情緒,所以即使害怕得渾身戰栗,也不會尋求他人的安慰與陪伴。
那時他縮在綿軟的被子裡想起家仆那略帶得意的炫耀,那個長着雀斑的男孩說他的母親是如何疼愛他,他走路摔了一跤母親都會心疼得掉眼淚。
母親,多麼遙遠且陌生的詞彙啊,德希的母親在他出生後就與世長辭,他隻在那些冷冰冰的畫像中見過母親的模樣,那是個郁郁寡歡、愁容滿面的婦人,像是枯萎的玫瑰般消沉落寞,盡管她生得一張美麗絕倫的面孔。
她賜予我生命,可是她真的愛我嗎?這是困擾他多年的問題。
後來他不再畏懼電閃雷鳴,因為他不再想起早逝的母親。
“再見啦,我的小公主。”
女性溫軟甜蜜的嗓音讓他從漫長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大雨過後的清晨是濕潤且柔軟的,空氣中都彌漫着草木泥土的清新味道,他看見瑪格麗特微笑着與那個牛皮糖般讨厭的小女孩道别,那個小女孩依依不舍地被仆人抱上馬車,在薄霧蒙蒙的道路上絕塵而去。
盡管這塊牛皮糖的離開讓他的心情愉悅了不少,但是他的臉色扔舊是一如既往的難看,他瞥了一眼滿面春風的瑪格麗特,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公主?公主可不會這麼厚顔無恥、死皮賴臉。”
“好啦,好啦,你何必和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計較呢?”她嬌嗔道,新月般的秀眉微挑,綻放出一個俏皮妩媚的笑容。
“而且小公主也沒有做壞事,就是太黏人了。我很喜歡這孩子。”
“無聊。”他頓覺失落,于是極其不耐煩地扔下她向室内走去。
瑪格麗特早已對他陰晴不定的脾氣習以為常,即使被冷臉相待也不會心生不滿,她笑眯眯地追了上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他放慢了腳步,聽着她毫無意義的絮絮叨叨:
“我知道你不喜歡陪小孩子玩,但是将心比心嘛,你曾經也是小孩子。”
“哦,那你和你的小公主永遠在一起吧。”
“這可不行,雖然小公主很可愛,但是小王子對我更重要。”
嗯?
德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困惑地看向她:“什麼小王子?”
她眼波流轉,發散着最聖潔的柔情;她紅唇輕啟,綻放出最動聽的聲音:
“我在說你呀,貝拉是我的小公主,而你是我的小王子。小公主是我的朋友,而小王子是我的家人。”
……
世界仿佛靜止了。
他似乎陷入了一個光陸怪離五彩斑斓的異世界,他看見水色的晨光刺破面紗般的薄霧照耀到他的臉龐上,他看見白色的巨鳥掠過紫色的天空,他看見黑色的雪融化露出青翠柔軟的草地,他看見自己那顆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心長出了一朵豔麗的玫瑰。
有一隻蝴蝶飛躍萬水千山,停駐在他的玫瑰上。
蝴蝶很快離開,那個童話般的異世界破裂成碎片,呆呆愣愣的他也從幻想中清醒過來,他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輕描淡寫道:
“幼稚。”
矜貴傲氣的少年大步流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沒有人看到,他臉頰上那火燒雲般紅暈以及他唇角那抹甜如蜜糖的笑容。
***
當窗外的風景被陽光熏染成最深沉的綠色時,盛夏姗姗來遲。
這個世界的夏天不像你的家鄉那般暑氣蒸騰、酷熱難耐,四面環繞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其冬暖夏涼的舒适氣候,就算是盛夏正午,也不會感到絲毫燥熱。
夏天正是女性争奇鬥豔的美好時節,這天你清點着自己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衣櫃,卻發現了少了一些輕薄的夏裝。
“夫人,需要我聯系黛爾夫人嗎?”羅傑斯貼心地詢問道。
黛爾夫人是城内最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因其高雅的審美與精妙的技藝而備受貴族富豪追捧,貴婦名媛們皆以能穿上她設計的時裝而為榮。
憑借梅洛笛伯爵的聲名和财富,你完全可以将最知名度設計師和裁縫請到家中為你量身定衣,足不出戶就能得到最華美的衣裙。
但是,這也失去了逛街購物的樂趣,在現代社會時你因囊中羞澀而不能盡情釋放,而如今财大氣粗為何要克制自己呢?
不過隻和女仆逛街未免太過無聊了,梅洛笛莊園的仆人都受過最嚴厲的教導,他們與主人之間保持着最分明的界限隔閡,即使是對你這樣平易近人的女主人,他們也是極其恭敬而客氣的,在逛街時像朋友般談笑風生那是不可能的。
你幾乎沒有關系要好的女性朋友,帶着身嬌體弱的小貝拉出來逛街也不合适,所以一番思慮之後,你将目光鎖定在了德希和薩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