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暗香來襲,飒飒清風送來金秋時節特有的幹燥清爽,和煦的日光曬得人暖意洋洋,然而在這樣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好天氣裡,你卻坐在教室裡心煩意亂。
講台上儒雅英俊的年輕教授用風趣幽默的語言講解着古羅馬藝術史,足以見他深厚的文學功底和不俗的優雅口才,台下的學生們都在聚精會神地做着筆記,唯有你如坐針氈。
察覺到你難看至極的臉色,貝蒂壓低聲音同你竊竊私語:“你怎麼啦?”
你鬼鬼祟祟地偷瞄梅洛笛一眼,笑容溫潤的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将目光投向教室的後角落,那麼他應該還沒有發現你。
你忐忑不安的心情略有緩和,随即用隻有你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反問道:“這不是梅洛笛伯爵嗎?他怎麼在這裡?”
“梅洛笛伯爵在我們大學挂職藝術學教授,他很少過來上課,今天你很幸運。”
“幸運什麼呀?”你愁眉苦臉地回答道:“我和他有過節,被他發現我就慘了。”
“怎麼會這樣?”貝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略帶同情地叮囑道:“那你快走吧,趁他不注意。”
你像是洞口處探頭探腦的老鼠,心細如發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終于等到他轉身闆書之際,你貓着腰蹑手蹑腳地走向那扇虛掩的後門——
馬上就要逃出生天了!
你屏住呼吸伸手推開門,然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卻猝不及防地轉過身來,直勾勾地看向在角落裡鬼鬼祟祟的你,然後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惋惜且遺憾的聲音如刺耳的鐘聲般響起:
“看來我的課竟然是如此枯燥無味,以至于這位可愛的小姐難以忍受想要逃之大吉。”
這人是背後長眼睛了嗎?
刹那間,全班的視線齊刷刷地轉向你,如呼嘯來及的箭雨将你打成了篩子,衆目睽睽之下,你隻覺無地自容。
多年前的瑪格麗特也是如此當衆出醜,不過今非昔比,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已在千錘百煉之後變得無比堅韌頑強,被當場抓住現行雖然極其丢臉,但不至于讓你心神崩潰。
你很快想出了應對之策。
你尴尬地咳嗽一聲,讪笑道:“先生,我并非貴校學生,我隻是來蹭課的,剛才我突然意識到我占用了貴校教育資源,所以深感羞愧,故先行離開。”
這文绉绉的說辭言之有理,有些單純懵懂的學生信以為真,對你露出了敬佩的神色,而講台上那個狡詐敏銳的斯文敗類當然不會相信,隻見他扶正鏡框,故作溫柔地安慰道:
“請您不要這麼想,教育的理念是平等、包容、開放,喬治納大學歡迎任何人,尤其是您這樣勤奮好學、熱愛知識的小姐。”
他拉長了語調,顯得極其矯揉造作——
“所以,請您坐回原位,能為您這樣謙虛謹慎的小姐授課,是我的榮幸。”
在場的莘莘學子當然不知道你與他的過節,紛紛附和梅洛笛的話,一位膽大的男生甚至站起來挽留你,在他們的盛情邀請之下,你隻能頂着所有人期盼的目光,硬着頭皮坐回了原位。
貝蒂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你一眼,憤憤道:“你怎麼不說你要去洗手間?他可沒有理由管你的三急。”
對呀?你為何不如此回答?你如夢初醒般地點了點頭,可惜為時已晚,你隻能追悔莫及。
這堂課可真是令你提心吊膽,你隻覺頭頂懸着達克摩斯之劍,随時會掉下來将你砸成肉醬,接下來他講的内容你一個字都沒有聽清,你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快點下課!
沉悶的鐘聲準時響起,久久回蕩在甯靜的校園中,你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甚至沒來得及與貝蒂告别,就如脫缰野馬火急火燎地沖出了教室。
呼,總算逃離這個瘟神了。
你滿面春風地走下了樓梯,卻在此時看見他從教師專用電梯裡走出,于是你的笑容戛然而止。
身高腿長的他輕而易舉地追上了你,在一處僻靜的花園裡,這個居心叵測的男人用一種令你如芒在背的眼神打量着你,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語氣溫潤:
“羅南小姐,好久不見。”
“哦。”最好别見。
他并不介意你毫無禮節的冷漠敷衍,言語愈發親昵:
“我很驚喜您今天會來聽我的課,雖然我知道這僅僅是個意外。”
“之前我數次拜訪貝拉夫人,都未曾見到您,真是令我遺憾失望。”
“今日難得一見,我可否有榮幸邀您共進晚餐?”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于一位高高在上的大貴族而言,他這态度确實是彬彬有禮無可挑剔,而且他身為金薔薇劇院的最大投資人,就算是為了貝拉夫人,你也不能對他過于冷漠刻薄。
你後退一步保持距離,禮貌地婉拒道:“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還有其他事情,恕我不能奉陪。”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但很快被虛與委蛇的笑容所掩飾:
“是什麼事情呢?需要我幫您嗎?”
“隻是一些私事。”你當然不會如實相告,因為這個男人若得知你的真實目的絕對會厚顔無恥地跟過來,那麼貝拉期待已久的周年慶典豈不是毀于一旦了?
梅洛笛微微眯起眼睛,像一隻打盹的狐狸,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令你大驚失色:
“我猜,是歌劇社的周年慶典吧。”
你亂了陣腳,連連矢口否認道:“當然不是,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和您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