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昭示着倫敦已然進入了凜冬,呵氣成冰的溫度、嗚嗚咽咽的寒風以及那鉛灰色的陰霾天空無一不令人心灰意冷。
咖啡館的環境和室外的天氣一樣冷清凄涼,老舊的裝潢、冷漠的店員、粗噶的音樂讓這座咖啡館的生意一直處在門可雀羅的狀态,明明到了下午茶的時間段,店裡的客人卻屈指可數。
我坐在二樓臨街的位置上,百無聊賴地攪拌着杯中劣質低廉的咖啡,室内暖和的溫度令人昏昏欲睡,可是我不敢有一刻放松。
因為,薩菲爾就在對街那棟磚紅色的古舊房子裡——奧爾菲斯偵探所。
我還記得他跪在奄奄一息的瑪格麗特床前,哭得肝腸寸斷,那時我想伸出手撫摸他滿是淚珠的臉孔,但病痛讓我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我隻能在他撕心裂肺的哭聲中走入黑暗。
他悲痛欲絕的模樣仿佛還在昨天,可是《真理之下》的時間線卻已走過了數十年,他和德希一樣,從青澀懵懂的少年成長為意氣風發的男人,隻是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如過去那邊謹小慎微。
我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何種模樣,我隻知道當他出現在我的視野中時,系統會主動提示他的存在。
目前我的計劃是等待他從那棟磚紅色的房子裡走出,然後我再尋一個事由接近他,像與加特相處一樣,用那些拙劣幼稚的手段俘獲他的心。
與曾經的“兒子”共赴愛河着實令人不齒,如果不是遊戲的規則規定隻能放棄一位角色,那麼我絕對會不假思索地将他和德希一同踢出這場荒謬滑稽的愛情遊戲。
奧爾菲斯偵探所那始終緊閉的大門讓我不得不更改了計劃,我披上外套,走出咖啡館來到了那扇黑色胡桃木大門前。
按響門鈴之後,一位呵欠連天的少女懶懶散散地打開了門。
金發藍眼的少女長相甜美可愛,圓潤的臉蛋上點綴着一顆顆棕色的雀斑,這讓大多數女性厭惡鄙棄的特質停駐在她身上,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俏皮活潑。
她就像一株向陽而生的向日葵。
“請進。”少女迅速恢複到精神抖擻的狀态,她禮貌地迎我進門。
室内的裝潢與老電影中的偵探所一模一樣,大廳書桌上堆滿了厚厚的文件,似乎每一張紙上都記錄着撲朔迷離、驚心動魄的案件。
“抱歉,昨天我們忙了個通宵,所以遲遲未營業。”少女一邊說着,一邊為我沏了杯紅茶。
真相小姐比遊戲宣傳視頻中更要年輕漂亮,她與推理先生同為倫敦城中赫赫有名的偵探,曾協助警方破獲數起疑難案件。
“小姐,請問有什麼我能幫您的嗎?”真相小姐姿态優雅地端坐于我對面的沙發上,笑意盈盈地詢問道。
她以為我是前來委托查案,畢竟這是奧爾菲斯偵探所的主要業務。
看着她真摯誠懇的眼神,我故作為難地回答道:“抱歉,也許我的請求有些滑稽。”
“嗯?怎麼啦?”
我從手提袋中拿出一本打印好的冊子遞給她,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是這樣,我有一位劇作家朋友,他才華橫溢,熱衷于撰寫各式各樣題材的劇本。”
“他最近寫了一個推理懸疑題材的劇本,他這人是嚴苛的完美主義者,總覺得自己的故事有疏漏,畢竟刑偵是非常專業深奧的知識,我們外行人自然知之甚少,所以我就想請專業的偵探過目點評,看看這劇本是否符合邏輯。”
“您願意的話,盡管開價,我那位朋友願意為自己的作品付出一切。”
所謂“我有一個朋友”,這當然是鬼話連篇的謊言,而“朋友的劇本”則來自于現代社會家喻戶曉的《柯南》。
“您客氣了,我當然願意,我還是第一次接到這種委托呢。”她饒有興緻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細細翻閱起來。
偵探所内除了我們二人便似乎再無其他人的蹤影,在她低頭閱讀的間隙裡,我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這裡就您一人嗎?”
“推理先生外出辦事了,還有一位同事在樓上休息呢,他身體一向不好。”
奧爾菲斯偵探所僅有三人,那麼樓上休息的那位必定是薩菲爾。
原本風平浪靜的心被投擲于湖中的石子激蕩起層層浪花,我目不轉睛地盯着那被撲上地毯的樓梯,祈盼着那裡會出現一道高挑的身影。
可是那裡空空蕩蕩,古舊的木質樓梯伸展到我一無所知的黑暗之中。
薩菲爾,真的在那裡嗎?
真相小姐聚精會神地閱讀着手中的劇本,她似乎是完完全全地沉浸在那個詭谲兇險的世界裡,以至于忽略了我的存在,就在我思索着該如何找借口見到她那位正在休息的同事時,樓梯上突然響起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時間仿佛被施展了靜止的魔法,我的心髒頓時就被提到了喉嚨。
戰栗、驚恐、緊張、期盼、驚喜,我的心中從未同時出現過如此多的複雜情緒,它們在我的胸腔裡犯上作亂,震蕩回旋,交織成一曲又一曲洶湧澎湃的激情,沖擊着我搖搖欲墜的理智和神思。
“來客人了嗎?”
宛如玉碎珠落的清雅男聲響起,讓我再次陷入了遙不可及的回憶中。
“白先生,你休息得還好嗎?”真相小姐收起劇本,笑得眉眼彎彎,她簡要說明了我的來意後,我聽見身後之人發出了訝異的驚歎聲。
“哦,不知道我可否有幸拜讀?”
我拼命遏制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轉過身來,強顔歡笑地向他問好:
“初次見面,幸會,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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