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貝拉夫人的臉色是相當精彩,她惴惴不安地瞪大了眼睛,目光是如此不舍且掙紮,善于洞察人心的他自然知道她在擔心着什麼。
她害怕他會對羅南做出非分之舉。
梅洛笛一針見血地點破了她的心思:“放心,就算我愛慕羅南,我也不會禽獸到對一個無辜受難的可憐女孩動手動腳。”
“夫人,羅南小姐沒告訴您嗎?”梅洛笛熄滅了香煙,笑得得意揚揚:“您帶着她參加喬治納大學歌劇社慶典的那一天,我邀請羅南小姐共赴晚餐,她欣然應允,可是她酒量欠佳,醉得不省人事,是我抱着她回到了府裡,好生安置她。”
“第二天,她不是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您眼前了嗎?那時她可曾有半分異樣?”
“她可是來自思想保守的東方古國,于她而言,失貞就像是失去了性命。”
“可是,這太麻煩您了,您事務繁忙,還是由我來照顧她吧……”
這聲若蚊蠅的反抗沒有絲毫效力,他惡劣地嗤笑一聲,道:“我不是在和您商量,而是在通知您,這可是法律賦予我的權利。”
無數文人墨客批判諷刺的社會醜态再一次上演:這些隻手通天的權貴一邊徇私枉法以權謀私,一邊又義正言辭地用法律鎮壓勢單力薄的平民。
沒辦法,誰讓斯科特男爵沒有生下承襲爵位的兒子呢?誰讓這對姐妹自命清高不想方設法謀得權勢呢?
财富固然重要,但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裡,權力才能讓人處于不敗之地。梅洛笛家族的先祖在洶湧澎湃的海洋上揚帆遠航,在刀光劍影的戰場上拼搏厮殺,為的就是庇蔭子孫後代,為的就是讓他在今天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來之不易的特權。
這樣殘酷的叢林法則,貝拉這朵嬌養的溫室花朵是不會知曉的,她在寶鑽女爵的呵護下順遂無憂,哪裡懂得人心險惡呢?
貝拉掙紮許久,最終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無可奈何的現實:
“謝謝您,麻煩您照顧好她。”
“我不僅會照顧好她,還會幫她脫罪。”
“羅傑斯,送客。”
貝拉失魂落魄卻又滿懷希望地離開了梅洛笛莊園,而他又恢複了那副冷漠陰沉的神色,他一言不發地徑直回到了書房,在那裡,身披黑袍的男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黑袍男人的存在似乎是可有可無,梅洛笛姿态倨傲地坐在辦公椅上,甚至都不擡頭給予對方一個眼神,他百無聊賴地翻閱中桌上的文件,良久才開口問道:
“那幾個偵探,查的如何了?”
“目前所查到的線索,皆對羅南小姐有利,您放心,不久之後真相就會水落石出,羅南小姐會被無罪釋放。”
黑袍男人摘下帽檐,露出一頭皎如月光的銀色長發。
***
梅洛笛伯爵向來言出必行,三天之後,他以“保外就醫”的名義成功将羅南保釋出。
她确實吃了不少苦,手臂上仍纏着厚厚的紗布,昔日珠圓玉潤的豐滿軀體在精神和生理的雙重折磨之下消瘦孱弱,曾經她的眼神澄澈如秋水,充滿生機與活力,可如今死氣沉沉,充斥着驚恐與絕望。
盡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叮囑警方要善待她,可是心靈所受到的傷害是在所難免的。
鐵石心腸的他也不免心生愧疚,從走下馬車後他一路抱着她回到了卧室,那小心翼翼的溫柔神色,那滿含愛憐的舉止言行,讓不明真相初來乍到的仆人還以為這是他最寵愛的情人。
娜娜對這位相貌獨特的異國姑娘印象深刻,她站在卧室門前好奇地伸出腦袋張望,卻被管家羅傑斯抱走。
“羅南小姐怎麼了?她看起來很害怕。”
“羅南小姐被壞人欺負,是老爺将她救下來。”羅傑斯耐心地解釋道。
“啊,那叔叔很棒呀。”
“羅南小姐會和叔叔結婚嗎?”
無忌的童言卻令羅傑斯沉默片刻,露出前所未有的迷茫神色。
“我不知道……”
卧室裡是另一番溫馨的風景,梅洛笛伯爵展現出史無前例的溫情蜜意,無微不至地呵護着懷中驚魂未定的少女。
“等下會有女仆帶你沐浴清潔,好姑娘,真是讓你受苦了。”
他含情脈脈地看向她,眼中的柔情足以融化一切冰雪:
“我想你肯定餓壞了,我已經安排好了晚餐。”
“别害怕,不會再有人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直到最後一刻。”
這情意綿綿的承諾讓麻木呆滞的少女煥發了幾分光彩,她謹小慎微地點了點頭,任憑他親吻她的雙唇和面頰,甚至他的親吻蔓延至她纖細的鎖骨處,她也未曾展露出一絲不滿。
女人都有英雄救美的情節,再冥頑不化的女人也不會拒絕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人,他知道她的心在慢慢沉淪于他的體貼之中,可是他卻不知道——
他自己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他遊刃有餘地欺騙着世人,最終也會毫無知覺地栽陷于自己的謊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