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知循拿到了江煥應聘簡曆上的所有信息。但來這種地方做暑假工又不用政審，江煥隻填了年齡、電話和聯絡地址，從地址不難推斷他是A大的學生。

秦知循把那串數字存進手機，手指落到上頭，最終卻沒撥出去。眼前又閃過江煥毫不遮掩的厭惡眼神，秦知循渾身開始不舒服，以往自稱直男卻在金錢誘惑下跟他好的也不是沒有，怎麼這個江煥就格外高貴、不肯折腰？

他家裡不缺錢？看起來不像。江煥身上的褲子襯衫一看就洗了很多回，腳上的球鞋雖然幹淨，卻是多年前的款，手上連一塊手表都沒有，就算有錢也肯定沒有他錢多。

秦知循想不通。

重新回來的陸宸再次提醒他：“可能是自尊心比較強，當着我和他同學的面不好講那麼露骨，要是你們倆單獨商量，沒準兒事兒就成了。下回再有機會，你好好跟人家談。”

秦知循沉默了一會兒。

他指了指自己：“我長得不夠好看？”

陸宸真誠地搖頭。

“那他憑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這……”陸宸想了想，“第一印象，第一印象很重要，你方才說那些話，他把你當壞人了吧。”

秦知循也不知道陸宸這話是真心實意還是在陰陽怪氣，他順了口氣說：“你等着看，一個月一定把他拿下。”

陸宸豎起一根拇指，說：“我拭目以待。”

說起江煥留的聯絡地址，是A大東校區，秦知循查了查，那個校區全是醫學生，腦子裡幻想着江煥穿上白大褂的模樣，秦知循心情好了點，開始琢磨用什麼才能打動他。

錢應該是不行了，雖然以前屢試不爽。秦知循對自己各方面條件都甚是滿意，但也很清楚願意跟着他的人無一不是沖他的錢。但長成江煥那樣的他還是第一回見，就算是隻圖他的錢也值了。

秦知循找人要來了醫學院的課表，不同專業課程不一樣，他隻能瞎蒙，公司不忙的時候就自己開着車三天兩頭往那兒跑，他套着一身死貴的西裝往車邊一站，從校門口出來的人都忍不住看他，還有上來要聯系方式的，男的女的都有，都被他拒絕了。

如此過了幾天，秦知循總算蹲到……見到了想見的人。

江煥不是一個人在路上走，他身邊還有别人，除他之外都穿着白大褂，秦知循隔着馬路往那邊瞧，心裡又舒坦又遺憾，已經完全忘了那天自己是怎麼被人家嫌棄的。

江煥他們幾個停在校門口商量着什麼，秦知循這次學聰明了，沒有貿然上去，而是選擇撥通了江煥的電話。

江煥見是陌生号碼，遲疑了一下才接起。

秦知循聽到他“喂”一聲，嘴角忍不住一擡，他低聲說：“方便說話嗎？”

“你是？”

秦知循頓了頓：“你往前看。”

江煥是側對着馬路站着的，他第一反應是往正前方瞧，結果沒看到可疑人影，視線又一轉，開始警惕地打量四周，一下子在馬路對面看到一個身穿西裝的高瘦身影。

從江煥的沉默裡，秦知循意識到江煥認出了自己，不由地有些高興，剛準備說話，江煥不動聲色地站遠了些，同時冷聲問：“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秦知循也沒瞞着他：“你去那家酒吧應聘，不是留了這個地址嗎？”

“你究竟想做什麼？”

秦知循聽出他咬牙切齒，但多日不見，令他多了幾分耐性，于是慢慢道：“上回我就說了，你不是沒同意嗎？我今天過來也沒别的意思，就想跟你一起吃個飯。”

“我約了别人吃飯，對你沒有興趣，未來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江煥一口氣說完，又問，“你現在可以滾了嗎？”

秦知循沒生氣，反而笑了一聲：“人不大，脾氣不小。我在車裡等你，十分鐘你不上車，我有辦法讓那天酒吧裡的老總重新找你們兩個麻煩。”

秦知循收回視線坐進車裡，低着頭玩手機。

十分鐘後，車窗被人敲響了。

秦知循沒有想象中高興。一是為窗外江煥難看的臉色，二是為心裡沒來由的酸意，也不知道江煥是自己怕事呢還是對那個同學保護過了頭。

過了半分鐘，秦知循才解了車門鎖，江煥原地站了會兒才坐進來，秦知循又聞到上次的皂香，在密閉的車廂裡，兩人身上的氣息絲絲縷縷地纏繞在一起，顯得暧昧又親密。

當然隻有秦知循這麼覺得。

秦知循挑了當地最好的一家酒店，進門遞上會員卡，就被領到了專屬于他的包廂。男侍者呈上菜單，秦知循點了兩樣招牌菜，把菜單推給了對面的江煥。

江煥沉默着表達他的抗議。

秦知循對侍者說：“他今天沒什麼胃口，照着貴的再加幾樣，要開胃的。能吃辣嗎？”

最後一句是對着江煥問的，江煥遲疑了片刻說：“能。”

“聽明白了吧？”秦知循把菜單還給侍者。

“明白，秦總。”

等上菜的功夫，秦知循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用鋼筆龍飛鳳舞地簽了自己名字，傾身推到江煥面前，他見江煥的視線掃到名片上的字，同時道：“還沒自我介紹，我叫秦知循，比你大七歲，也就是二十七。”

江煥垂着眼。對面的人名字很正常，可惜人不是，他不願與秦知循多有牽扯，卻又怕他真的犯渾，自己和楚林都是學生，胳膊拗不過大腿，他沒必要冒險測試秦知循的人品。

“嗯。”江煥将名片塞進口袋。

見他模樣還算乖巧，比剛才順眼多了，待第一樣菜呈上來，秦知循用公筷給江煥夾菜，紳士又殷勤。這令江煥不自在，從前在飯桌上都是他照顧人，何時輪到别人照顧他了，他不由攥緊了手中筷子，對秦知循說：“我自己會夾菜。”

“我知道，”秦知循沖他一笑，“我也是順手。這道菜一般是限量供應，你嘗嘗看合不合你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