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霜茂驚呼一聲,回頭望去,那美人有幾分憔悴,眼底烏青,她将手背着身後,語氣抱歉,“對不起,俞郎君,我不是有意的,出了點小事故。”
俞疏行懶洋洋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晶瑩剔透的淚珠挂在眼角的桃花瓣,憐愛萬分,“千算萬算,不如老天戲耍捉弄,宋姑娘,你也崩糊弄小人,解藥也按照約定交出來。”
“解藥?”宋霜茂一臉茫然,頃刻之間恍然大悟,從荷包裡掏出幾粒藥丸,“記得按時吃。”其實隻不過是養氣血的補藥,沒想到這人還是很實誠的。
俞疏行耷拉着臉接過,似是想起某些不堪片段,臉色又青又紅。
她忍住笑意,話音一轉回歸正題,“我這兩天在家閉門思過,也在思考如何将輿論視線轉移,讓罪魁禍首坐不住。”
俞疏行看着面前的姑娘生硬地轉話題,自知多嘴了,視線駐留在她的手上,心裡默默歎氣,不該多管閑事了,這人生龍活虎,那需要他關心。
“怎麼,你有想法了?”
宋霜茂眼睛一亮,狡猾一笑,“對,”她望了望四周,小聲嘀咕着,“人多口雜,我們去前面的小店再細說。”
路邊攤大聲吆喝着,茶館用沁人肺腑的香氣攬客,圍欄豎起遮擋戲中内幕,娓娓動聽的戲腔時近時遠,細聽原來是那《窦娥冤》,泣聲婉轉,怨恨交加。
宋霜茂忍不住加快步伐,悠哉哉坐在茶館歇息,并讓小二提前上茶。
俞疏行走得悠然,還得空和各個攤主打招呼。
“喲,是俞先生啊!得空幫我算一卦吧。”
“今日有事,空閑我必去找大哥。”
“爽快人!”
接二連三的攤主遠遠望見就和俞疏行打起招呼。
“俞先生,我家那小子你說有讀書的天賦,送過去兩天就不老實了,下次你見到一定要多訓斥。”
“一定一定!”
“俞先生,上次你幫忙拿的藥特别有用,給俞先生送點雞蛋表達感謝……”
“大娘,不用了,上次我已經收過定金”
……
俞疏行身邊瞬間圍上一大堆人,宋霜茂就這樣看着他那纖細的身形埋沒在人群中。
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那人拱手感謝他們的熱情,就匆匆忙忙趕來,中途和她視線交彙,尴尬撓了撓頭。
宋霜茂望着熱氣騰騰的茶,向上的熱氣遮住她眸中的情緒,這家夥人緣怪好嘞,以為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騙子呢。
一杯茶見底,俞疏行見機讨好給她滿上,“剛剛遇到熟人了,耽誤了腳程。”
“沒事,正好我們倆也算是抵消了。”
俞疏行手一抖,茶水微微抖出杯中,眼角一彎,“不行的,我隻是一會兒,而你是一周,宋姑娘,可不能欺負老百姓啊。”
“哇,這戲腔真不錯,有機會一定來看。”
啪——俞疏行把茶杯壓到她面前,不顧手心的泛紅,皮笑肉不笑,“這次休想轉移話題。”
“所以你想怎麼辦?”
“簡單,加錢!”他做出西施捧心狀,眼眶紅豔,“畢竟鄙人等了這麼久。”
宋霜茂一臉惡汗,“最多再加一兩銀子。”我真的沒錢了……
俞疏行呼吸通暢,臉頰紅撲撲的,笑的弧度更自然了,“宋姑娘果然是好人。”
“呵呵呵……”
宋霜茂夾起一片雪片糕慢慢品嘗,又飲一口茶,“回歸主題,我想買通流浪漢。”
俞疏行眉頭一挑,頗有興趣,“宋姑娘何處此言。”
她的眼神迸發出野心勃勃,勢在必得道:“掌握輿論方向,就是拿下第一戰。”
她将茶杯挪到中心,“這隻是第一步,之後再動用說書人的傳播度,自然有人為我辯經。”
一雙雙大嘴最是能壓死人的工具,巧用則是利器,利己;反之傷身,引火燒身。
俞疏行忍不住哈哈大笑,稱贊道:“不愧是戲文中才華絕倫的宋才女,利用人心的這步棋我倒是沒猜到,在我眼裡,宋姑娘可是光明磊落之輩。”
宋霜茂啟唇回應,視線掃到門外,聚集幾個不認識的身影,視線一直往這個桌位瞟。
真是陰魂不散,她低下頭,默默将茶杯擺于茶盤邊緣,搖搖欲墜。
俞疏行也是見多識廣之流,哐當——在蔥白玉指輕輕彈杯落盤,“風波不過江。”
兩人視線聚焦,相視一笑,果真是少有知己。
人生複幾回,難得一知己。
俞疏行伸出手,喊了一聲,“小二結賬。”
又看了一眼宋霜茂,“宋姑娘,你先走吧,這茶錢不要忘記付,還有幫我去看望一眼今日唱《窦娥冤》的青衣。”
門外吵吵嚷嚷,在人聲嘈雜中,她粲然一笑,“好,我會備上雪片糕去犒勞她的。”
宋霜茂将銀票壓在木桌上,回頭望了一眼,鑽進人潮不見蹤影。
俞疏行收回視線,心有靈犀明白她的意思,兩人約在戲院邊的雪片糕店相見。
宋姑娘着實有趣,這幾天沒閑着,受重傷也沒影響她研究勾欄附近的地形。
宋霜茂将放慢腳步,融入人群,在人來人往的遮掩下消失蹤迹,附近再無蟋蟋蟀蟀的腳步聲,心下安穩,她舒了一口氣,回望遠處的茶店,他應該能脫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