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雜在風中拍打在宋霜茂,冰涼的觸感壓下心悸,她攥緊手心,目光望向遠方,默默祈求着:願李師兄一帆風順,且要撐住我回來。
回應她的聲音隻有連綿不斷的雨聲,馬蹄聲濺起泥水,裹紮着人的驅趕聲。
秋日依舊蕭瑟,撫在吸滿雨水的衣裳上,格外風涼,帶着心情搖搖欲墜。
宋霜茂将眼前的一縷飛舞的頭發别在耳後,心跳越來越快,想是什麼東西要脫離她的預料中。
不會有事的,高堂之上有夫子守着,再不濟有爹娘幫襯,不會出事的。災禍之地有我還有李利師兄坐鎮,眼下物資和人力已經湊齊,不可能出差錯的。
她輕輕拍打着消瘦的臉頰,不要再多想,先把眼前的困境解決……
宋氏府邸。
重兵圍困在外,裡一層外一層,高坐駿馬的一位将領喊着:"蕭将軍,聖上特請您去宮中慰問。"
蕭淩煙不急不躁抿了一口茶,眼神決絕,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大步往門外踏出去。
一雙手拉住她,她回頭望向半生風塵仆仆的愛人,她皺了皺鼻子,擡頭望向屋頂,不讓眼眶的淚水落下來。
她特别厭氣哭泣這個動作,尤其伴随在自己身上,她兒時的痛哭流涕沒換來父皇的救助,豆蔻年華的眼淚沒換來婢女的一條命,厮殺戰場的一滴淚沒救得了戰友。
所謂的千嬌萬寵也不過是黃粱一夢,醒來都是噩夢。
所以她真的很不喜歡哭泣這個動作,每一次眼淚滾下,都是她無法挽救的轉折點。
蕭淩煙慢慢撥開宋玉懷的手指,笑着調侃:“宋儒生啊,你吖,一大把年紀還天天擔驚受怕,我蕭将軍的名聲誰敢動我,”她揮了揮拳頭,表情惡狠狠,“那休怪我我一拳錘飛他。”
宋玉懷臉色發白,拉扯嘴角勉強一笑,“我知道夫人的拳腳功夫無人能敵,但……”
隻見女子嘴角燦如春花盛開,踮起腳尖,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吻。
刹那間,她推開懷中男子,不施粉黛臉頰紅如朝霞,嘟嘟囔囔地道:“都老夫老妻了,還要我像年輕的時安你,知不知羞。”
宋玉懷肉眼可見的呆愣,紅豔的膚色從脖頸延伸到雙頰,半晌才開口:“夫人,我想陪你一起。”
蕭淩煙低下頭,若有所思,歎氣道:“你還是留在家中等待阿霜的回來吧,女兒她還需要引領者。”
“夫人,女兒已經大了,她已經有能力去明辨是非,走出她的路。”
“她還是孩子,不能雙親無一人在身旁扶持她。”
宋玉懷輕摟她入懷,“淩煙,我們如今是夫妻,夫妻本一體,我雖一屆身弱書生,但我也是大丈夫,大丈夫在世間怎能讓夫人面對未知,”他頓了頓,“但凡我這樣做,阿霜比任何人都恨我,九成天天罵我老匹夫了。”
兩人視線相交,想到此場景忍不住笑出聲,“阿霜确實能做出這班大逆不道之舉。”
男子執起愛人的手,眸中的愛意似酒釀,越發濃厚,“淩煙,生死永相随,宋儒生這輩子賴定你這位大将軍了。”
蕭淩煙平靜如水的眼眸蕩漾起幾分波瀾,親愛的女兒,阿娘時時刻刻愛着你。
宋玉懷挽起愛人的手,一步一步向門外走出去,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空氣混雜泥土的芳香,埋沒在烏雲下的太陽也終于窺見其真面目。
蕭淩煙仰頭望着遠方,心想:綿綿不斷的雨終于停了,阿霜應該要歸家了。
砰——沉重的大門吱呀吱呀打開,俊男靓女出現在衆人視野。
女子率先開口,铿锵有力,“用不得這麼大的陣仗,下旨本宮自然會去。”
将領雙眼炯炯,不言語,繃着臉,半晌才回道:“都是聖上的旨意。”
蕭淩煙翻着白眼,什麼旨意,是怕她把人揍了吧。
宋玉懷在一旁拉着她,示意低調。
蕭淩煙揮了揮衣袖,“要走就趕緊走,耽我要看看我的好哥哥有什麼大事。”
天邊的餘輝将她的發絲染至璀璨,稀稀疏疏的鳥影劃過天際,兩人站的直行的正,蕭瑟秋風卷起潮濕落葉,翻了個跟頭,又歸于寂靜。
宋玉懷每走一步都緊緊拉住愛人的手,心驚讓手心的汗漬不斷,他在腦中一遍一遍的場景,怕有差錯。
不管如何,他可以歸于塵土,但淩煙不可以,她是公主,是将軍,是他一生所求。
鴛鴦成雙對,至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