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布：“我們在廁所裡講了些小話，一時忘記時間了。”
這話說完，老李開始連珠炮似的教訓起來。
思悅偷偷晃着腳，聽他責罵。在這種事上，她相當有經驗。
她低頭道：“老師，我們知錯了，真的就這一次，下次不會了。”
老李臉色陰沉，指着她說：“還有你！試卷做完了就睡覺？你不知道再檢查一下嗎？”
思悅：“老師……我檢查過了。”
老李擰眉：“你半個小時就檢查完了？做完了不能再核對一遍嗎？”
思悅：“老師……是哪題做錯了嗎？”
“你！”老李拍了拍試卷，“這次沒錯，不代表下次沒錯。你必須養成檢查的習慣，别仗着某門科目還可以，一做完就趴着睡覺，後面要做的題多了去了。”
思悅搖了搖頭，回道：“好的，老師，下次一定！”
當然，她下次還是會按自己的方法來。
她不是沒檢查，她隻是檢查順序和别人不一樣。
她一向把做題當遊戲，喜歡在答題時，尋找多種不同方法來确定一道題的邊界。
試卷上的每道題，她幾乎都試過三四種不同解法，才會把答案寫上。
所以，她能保證自己做的都對啊……
今晚的試題太簡單，要不是檢查費了點時間，她本可以十分鐘寫完的……
思悅晃了半天腳，等到老李責備完了，她才被恩赦回到座位。
被按頭罵了一通，她心情本就有些消沉。
齊光這時才同她說話，問她：“透氣要這麼久？”
“要你管！”她怄氣般撇開頭，說完又覺得後悔。
齊光也沒再理她，自顧挪了凳子，離她遠了幾分，應該是生了她的氣。
她坐下，低頭盯着手指發呆，心頭湧起後知後覺的難過。
她不清楚自己剛才為什麼會怄氣，明明早就被罵習慣了才對。
呼吸越發滞澀，手指也變得僵硬。她卷扯着衣角，張口想對他說聲對不起。
聲音卻卡死在聲帶處，隻發出粗粝的氣流聲。
氣流聲太小，連她自己也沒聽見，更遑論齊光。
她偷偷瞥了一眼齊光，他已沉浸在英語閱讀裡，面目模糊在燈光下，離她挺遠，桌面似乎被劃出道看不見的楚河漢界。
她也翻開練習冊，胡亂刷着試題。隻有心頭知曉，自己絕不是故意想同齊光吵架。
就是心頭有些煩，莫名的煩……
一看到他，煩躁像是野生的枝蔓，恣意生長，心緒就更亂了。
她連寫下的筆迹都像是橫斜的雜枝，粗糙鋒利。身旁的女生卻戳了戳她。
女生叫吉笑安，白瘦乖巧，平時很少說話，幾乎是個隐形人。
思悅問她：“怎麼了？”
笑安：“我有些題目不懂，能問問你麼？”
思悅迷茫點頭，回道：“可以呀，是什麼題目？我看看哈，但我不一定會。”
笑安的臉竟紅了起來，異常得紅潤，像是熟透的蘋果。
笑安：“是試卷最後那道題，物理好難……”
思悅笑道：“物理啊，這個可以。”
最後那道大題是道傳送帶的題目，思悅瞥了一眼就看出笑安的受力分析是錯的。
她重新畫了受力分析後，講給笑安聽。笑安擰着眉，表情嚴肅，似乎沒太聽懂。
思悅頓了一下，問她：“到這裡能懂嗎？”
笑安抓了抓臉，臉上留下幾道紅痕，問道：“為什麼摩擦力方向不是向後啊？”
“你等一下哈……”思悅捏着眉心，思索該怎麼講清楚這件事。
思悅做題，腦袋裡會有動态的畫面，畫面會直接呈現出答案。
她需要組織語言去表達這個畫面，卻發現自己的表達實在有些抽象。
笑安并不能理解那些畫面，很抱歉地開口：“不好意思啊，我基礎太差了……人也有點笨。”
思悅：“沒有！是我的問題，是我表達能力太差了，我想到一種新講法，給你從頭講吧。”
她擔心笑安不信任自己，特意多看了笑安兩眼。
笑安将筆記本往她面前推進幾分，頭湊過來，依舊一臉嚴肅道：“謝謝，謝謝你，麻煩你了！”
思悅決定從基礎講起，給笑安講述公式原理的由來。她将内容拆得很細，這樣才能解釋清楚笑安的疑惑。
也可能是太細了，她花了不少時間，笑安才完全聽懂。
笑安驚歎道：“啊！我懂了……”
歎完，笑安又垂下頭，連聲感謝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是我鑽牛角尖，問了個蠢問題，浪費你時間……”
這一連串感謝下來，思悅直接懵在原地，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卻又總覺得哪裡奇怪。
奇怪在這姑娘太熱情又太小心了，就像是很怕給别人惹麻煩似的。
思悅也連聲道：“才沒有呢，誰都會鑽牛角尖啊，現在想明白，不就好了嘛。你不用懷疑自己的！”
笑安勾唇，笑得似乎有些勉強。
思悅立馬用胳膊肘戳了戳齊光，說道：“對吧對吧，你也會吧？”
齊光沒擡頭，問道：“你又做什麼？”
思悅手臂一僵，她都忘了自己剛才兇了他，他們正在鬧矛盾……
矛盾？冷戰？
她心猛地一跳，終于意識到齊光可能真的生氣了。
他脾氣好像本來就不太好，隻是最近有些好說話，竟讓她忽略這一茬了。
她撇着嘴，心頭慌慌的，想要向他道歉，又實在抹不開面子，開不了口。
她隻得撓了撓頭，小聲對笑安說：“沒關系，他也會鑽牛角尖的……現在就好像生氣了。”
“呵。”她身旁傳來一聲冷笑。
思悅連忙望向齊光，他仍是沒什麼動靜，大約是她聽錯了。
笑安小聲問她：“生什麼氣呀？他會有做不出來的題目嗎？”
思悅點頭，義正辭嚴道：“我覺得肯定有！”
笑安：“那該怎麼辦呀？”
思悅托着臉，沮喪道：“對啊，那該怎麼辦呀。”
她想拽一拽齊光的袖子，又收回了手。
直到放學，齊光提步就走。思悅伸頭遙望他的背影，胡亂收拾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