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眉頭緊鎖,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墨漬,眼神陰晴不定。
他雖素來憐香惜玉,對黛玉更是百般呵護,可這“寶”字寫得潦草卻不失靈秀,分明是女子手筆,而能入他寝房、動他貼身之物的,除了怡紅院幾個心腹大丫鬟,再無旁人。
“是誰放在我枕邊的?”他聲音不高,卻透着一絲冷意。
衆丫鬟低頭不語,空氣驟然凝滞。
蘇绾站在角落,目光掃過衆人,心頭已然警覺。
她昨夜親眼看見寶玉悄悄去潇湘館送書,回來後隻換了件外袍便歇下,并未更衣,那帕子明明是他睡前擦拭過的,怎會突然染上墨迹?
她不動聲色地向前一步,低聲道:“二爺,奴婢記得昨兒新換了一批帕子,是從外庫新調來的。”
寶玉聞言一怔,擡眼看向她,“你說什麼?”
“回二爺,這批帕子是前日由李嬷嬷親自分發,說是府裡新進的蘇繡,比往常精細些。”蘇绾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寶玉皺眉,“你是說……不是潇湘館那邊動的手腳?”
蘇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輕說道:“奴婢不敢妄言,隻是若真有人想栽贓,斷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迹。畢竟,小姐若是有話要對二爺說,何須用這種法子?”
寶玉聞言神色微動,眸中浮現出一絲遲疑。
這時,晴雯冷哼一聲,道:“說得倒輕巧,你一個剛進院的小丫頭,也敢在這兒揣測主子的事?”
蘇绾垂首,語氣恭敬卻不卑不亢:“奴婢隻是實話實說,若有僭越,還請大姑娘責罰。”
晴雯面色一沉,正欲發作,卻被麝月拉住衣袖低聲勸阻:“這個時候,還是别起争執的好。”
寶玉此時已将帕子收起,但心中疑雲未散,他擡頭掃視衆人一眼,語氣淡淡:“此事暫且不提,但若讓我查出是誰做的,定不輕饒。”
話音落下,衆人皆感壓力陡增。
待寶玉出門後,秋紋忍不住小聲嘟囔:“哪來的帕子,偏就落在二爺枕邊,真是晦氣。”
蘇绾心頭一跳,
她趁衆人散去之際,悄悄回到床邊,借着整理被褥的機會,仔細查看帕子的邊緣與針腳。
果然,這帕子并非出自潇湘館常用的繡品,而是近期才從外庫調撥的新貨。
她腦海中迅速回想起前幾日的情景——
那日,晴雯曾吩咐秋紋去外庫領一批新的帕子,說是“換個花樣,讓二爺瞧着新鮮些”。
秋紋應聲而去,回來時手裡抱着一堆嶄新的織錦帕,其中就有這一款。
看來,這場風波,并非偶然。
蘇绾站起身,目光微斂,心中已有幾分猜測。
思索片刻,她緩步走到門口,恰好撞見準備離去的襲人。
“襲人姐姐。”她喚了一聲,語氣誠懇,“方才那帕子的事,不知姐姐怎麼看?”
襲人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你也覺得這事不對勁?”
蘇绾點頭,“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安排,目的就是為了挑撥二爺和林姑娘的關系。”
襲人沉默片刻,歎了口氣:“我也有些疑心,但眼下誰也不敢輕易下結論。你若真想知道真相,不妨去找李嬷嬷問清楚。”
蘇绾心頭一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嬷嬷掌管怡紅院一應物品分發,若能查清帕子來源,便可追根溯源。
于是她裝作不經意地走近寶玉書房,低聲對服侍的小厮道:“煩勞你去請李嬷嬷過來一趟,就說二爺昨晚的帕子出了點差錯,需要核對賬目。”
小厮點頭應下,不多時便去了。
晴雯聽見動靜,臉色微微一變,冷笑一聲:“怎麼,還想牽連到别人頭上了?”
蘇绾依舊溫婉微笑,聲音輕柔如風:“奴婢豈敢?隻是怕冤枉了好人,也怕誤了大事。”
她這話看似謙遜,實則綿裡藏針。
一時間,屋内衆人神情各異,氣氛愈發微妙。
半晌,門外傳來腳步聲,李嬷嬷拄着拐杖緩緩走來,面帶疑惑:“二爺找我?”
蘇绾迎上前,恭聲道:“嬷嬷,方才二爺發現昨晚用過的帕子上有墨漬,寫着‘寶’字,疑心是被人動了手腳,特請嬷嬷查證一下這批帕子的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