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腳步一頓,眼神微閃。
她沒有回頭,隻是繼續前行。
夜風拂過,帶來一陣淡淡的菊花香。
她望着遠處幽深的庭院,心中卻比誰都清楚——
這隻是個引子。
真正的風暴,還未到來。
沈知夏緩步走在回廊上,夜色沉沉,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耳邊趙嬷嬷與賴大家的議論聲還未散去,她唇角微微一揚,藏在袖中的手指輕輕收緊。
“這張道士婆,怕不是被人收買了吧?”趙嬷嬷語氣中帶着狐疑。
“我看老太太聽了這話……倒像是有些觸動。”賴大家的壓低聲音回應。
沈知夏心中冷笑,這哪是什麼收買,分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情緒錨定”。
她太了解人性了——尤其是賈母這樣年邁而掌權的老太太。
一句“貴人乃血脈至親”,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如一根細細的銀針,直刺進她最柔軟、也最敏感的心底。
黛玉是她唯一的外孫女,賈敏唯一的骨血。
賈母對寶玉固然疼愛,但那份血脈的羁絆,終究不同。
這場賞菊宴,張道士婆不過是提了個頭,真正起作用的,是賈母自己心中的天平,在那一瞬間悄悄傾斜。
三日後,果然有了動靜。
賈母特地遣人召見黛玉,不僅親自拉着她的手說了許久的話,還命王熙鳳從庫房裡取出一套紫檀木嵌寶的頭面賜給她,說是“林家嫡出的小姐該有的體面”。
這等殊榮,連探春都不曾有過。
消息傳開,整個榮國府都震動了。
寶钗雖依舊端莊穩重,面上不顯,但細心的人能察覺到,她在賈母面前的笑容多了幾分刻意,少了往日那般自然流露的親昵。
沈知夏站在偏廳門外,看着這一幕,心下卻并無半分得意。
如今賈母對黛玉的态度回暖,固然可喜,但也意味着她已成功攪動了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金玉良緣”布局。
接下來,薛家、王夫人那邊絕不會坐視不理,甚至可能反撲更甚。
更何況,她這個“周瑞家的”,不過是個奴才身份,若被發現是背後推手,恐怕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正思忖間,忽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沈知夏回頭一看,是鴛鴦。
隻見她面色凝重,匆匆走來,掃了沈知夏一眼,低聲說道:“老太太要單獨見你。”
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耳畔。
沈知夏心頭一震,面上卻仍舊保持着鎮定。
她點了點頭,低聲應道:“是,我這就過去。”
鴛鴦轉身先行離去,沈知夏站在原地,目光微斂,指尖微微發涼。
終于,還是引起了賈母的注意嗎?
她原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隻借勢、不露鋒芒。
可現在看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怕是早已看穿了幾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整理了衣襟,穩步朝賈母房中走去。
腳步沉穩,内心卻波濤洶湧。
這一見,究竟是試探?還是……别有用意?
她不知道。
但她清楚一點:在這座深宅大院中,每一次被注意到,都是一次機會,也是一場危險。
她必須小心應對,不能露出絲毫馬腳。
夜風拂過,帶來一陣花香,卻掩不住空氣中隐隐浮動的危機氣息。
沈知夏眼神一凝,心中暗想:好戲,才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