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它在往上飛,穿過雲層......」他仰起臉,雨水落在睫毛上,「是帶着雨絲的淡青色!」
我看着風筝在灰藍色的天空裡變成小點,聽着苔藓風鈴的輕響,突然想起他母親的玫瑰窗——有些光,不必用眼睛看見,有些自由,隻要有風就能抵達。
雨絲漸密,蕭霁突然拽了拽棉線,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麼:「林晚,其實我......」
話音未落,一陣強風襲來,風筝線突然斷裂!蝴蝶風筝打着旋兒,掉進了老宅東側的荒草叢裡。蕭霁踉跄着往前沖,盲杖卡在草根裡,整個人摔在泥水裡。
「别動!」我撲過去扶他,卻看見他手裡還攥着半截棉線,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您沒事吧?」
他坐在泥水裡,空洞的眼睛裡翻湧着複雜的情緒,突然笑了,帶着自嘲的苦澀:「連風筝都抓不住,我還能抓住什麼?」
這句話像冰錐紮進心髒。我想起手賬裡「失明後第一次放風筝,線斷了,父親再也沒回來」的記載,握住他沾滿泥水的手:「能抓住的,比如......」我頓了頓,把他的手按在我心口,「比如現在,我跳得很快的心。」
他身體猛地一震,指尖在我胸口輕輕顫抖。雨絲落在我們交疊的手上,遠處傳來機械鐘的報時聲。他突然抽回手,用盲杖撐起身體,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硬:「風筝掉在冬青叢裡了,去撿。」
我看着他耳後被雨水浸透的碎發,想起他沒說完的話,突然明白:有些告白,需要比風筝更高的勇氣,而我們,還在學習如何在風裡站穩腳跟。
撿起風筝時,我發現蝴蝶翅膀上的苔藓掉了大半,卻露出底下用盲文刻的小字——「霁」。原來他在糊紙時,偷偷用盲文筆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雨停時,蕭霁已經不見了蹤影。我摸着風筝上的盲文,聽見花房方向傳來鋼琴聲——是《月光》第一樂章,這次沒有錯拍。
機械鐘的滴答聲裡,我突然笑了。初春的風帶着青草香,吹過我掌心的棉線痕迹,那是和他共同握過的證據。而我知道,在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們的風筝終會飛得更高,帶着苔藓的沙沙聲,和兩顆逐漸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