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女孩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皮下是一雙黑色的瞳孔,說得出女孩身體上每顆痣的位置。
這是他每天早上都能在鏡子裡看到的臉。
……
從粘膩的夢境中驚醒,日野雅史還有些茫然。
很快他發現這個粘膩不隻是對夢境的形容,他身上也驚出了一身汗。
也許是警校這個太過特殊的環境,把他拉回了久遠的記憶。
他畢竟還有作為犯罪分子的自覺,來到除了警視廳外稱得上警察大本營的警校,格格不入就像混進白羊中的一隻黑羊,即使已披上白色的皮毛,小心翼翼的蟄伏,還是覺得自己一眼能被看出,惴惴不安地擔憂會有人發現他混雜在白毛下的黑色皮毛。
這個時候澡堂不會開放的吧。
日野雅史打開床頭的夜燈看了眼手表,很好,午夜時分,按他路過澡堂所看到的開放時間,他的猜測是正确的。
警校前一個月都不能帶手機,他并沒有一定要在這時候顯示自己特殊的意思。反正他在組織裡也閑的沒事,剛剛才給自己的實驗室找了下家,一時半會兒也用不着手機。
從這一意義上鬼冢教官說錯了,他明明就是個乖巧聽話的學生。
好煩。
日野雅史煩躁地扯了扯衣領,郁氣的陰雲卻始終淤積于心,在體表泛起一層細密的泡泡,在體表炸開後,順着身體流下。
終于察覺不對的日野雅史在臉頰上抹了一把,發現自己依然在止不住的流汗,他呆愣幾秒,看向一切不對的源頭。
原來是空調壞了啊……
日野雅史拿起夜燈翻身下床,看自己能不能嘗試修理,拆開蓋子的時候他又抹了把額前的汗,死盯着錯綜複雜的電路,自覺本就不是這方面的專家,現在頭昏腦脹更是什麼都掰扯不清了。
好熱。
日野雅史拿燈的手又抹了一把,怕汗滴進電路,趕緊把蓋子裝了回去。
該死的,他來這個宿舍的時候就應該先檢查下空調這種基礎設施的。
怕冷怕熱不是這具身體原本的屬性,研究所裡常年開着适溫空調,溫度保持在一定範圍。陽光也照不進去,他們大概也明白這裡盡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白天和夜晚的關照都靠室内燈。待在裡面的人根本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和季節輪轉。
可能是控制無關變量?小白鼠們的飲食和環境的溫度都要保持相同且适宜?日野雅史被自己的冷笑話逗笑了。
在研究所的三年對他的影響太大了,遠遠超出了這個時間段在他人生中的長度,即使出來上了學,他依然習慣把空調定在19度。
日野雅史感覺自己熱得要說胡話了,四月就開空調的學生應該不多,事實上自己去交空調費的時候教官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很奇怪,想也知道指望學校來修不如自己想辦法。
再說提出這種要求隻會被貼上嬌氣的标簽吧。
日本是霸淩現象極其嚴重的國家,從校園到職場,一旦被貼上标簽就像是對人說快來欺負我啊。
長相太醜不行,太好看也不行。身高太高不行,太矮也不行。太瘦是猴,太胖是豬。太開朗會被人在背後笑浪蕩,太内向會被人指着鼻子罵陰沉。男生陰柔就是娘娘腔,女生強硬就是男人婆。
日野雅史不喜歡這些,也可能是因為他之前的金發太引人注目,否則他也會成為在旁邊冷冷圍觀的群衆一員。
日野雅史抿了一口水,卻沒能緩解口幹。他還能感覺的全身各處的汗水不斷成型,又彙集成流。
這樣下去可不行,空調明天再處理吧,或者找個人看看能不能修。睡是不可能睡的了,再這樣下去沒準他真能給自己搞脫水。
真奇怪,以前外出做行動組的任務時反應明明沒有這麼大的。難道是因為自己又以研究員的身份在研究所待了一年?
得想個辦法,至少要熬過這一晚。日野雅史抽了幾張紙擦幹汗水,想起在宿舍門口看到的那張警示,心裡有了主意。
宿舍上有個上了鎖的天台,沒有人會光顧,可以去那裡吹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