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願意待着就待着吧。日野雅史稍微一想,決定放任不管。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書頁,這本書他已經看過兩遍了,基本的内容都背下來了,他選擇翻第三遍也隻是為了保持清醒而已。
萩原研二倒是對抱在手裡看的書非常狂熱,整個午休時段都沒擡頭看向這邊,讓日野雅史松了口氣。
午時的陽光正盛,透過玻璃窗打在人臉上,讓人昏昏欲睡。
萩原研二坐的地方光線正好,适合閱讀。日野雅史卻甯願坐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在偏陰暗的角落裡閱讀。
日野雅史一直挺想吐槽的一點,為什麼要求靜坐聽課的文化課教室裡給空調供電,武道館這樣需要劇烈運動的場所卻吝啬那麼幾度電啊。
按萩原研二轉播的那句說法,也許隻是讓我們提前适應在有冷氣供應的辦公桌上處理文件和資料吧。
“涼快。”萩原研二舒展身體,舒爽地吐出一口氣,側過身詢問日野雅史:“小日野身體舒服一點了嗎?”
“嗯……”
他們來得有點晚,教室裡的空調已經開了有一段時間了。打開門一跨入就像從酷暑跨入嚴寒,驟降的氣溫讓日野雅史手臂上暴露在外的一部分立刻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
溫度有點低了。頭暈和惡心的程度更上一層樓,明明到了陰涼的地方,還是出現了中暑一般耳鳴的症狀,手腳也軟綿綿的,踩在地面上像在棉花上走路。
但日野雅史不是很想說出這些,揚起一個看上去輕松的笑試圖印證自己的話:“感覺好多了。”
這個謊言可信度不高,萩原研二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潮紅的臉,試探着開口:“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哦。”
“日野,你中暑了嗎?”路過的伊達航也插話問道,關懷的手伸向日野雅史的額頭,想探探溫度。
“我沒事,班長。”日野雅史下意識想要避開,動作卻慢了半拍,最後還是沒有避過去,被伊達航挨到了。
伊達航的表情變得嚴肅,抓住了日野雅史的手。他老成的臉嚴肅起來經常被當成教官一類人物,看起來很威嚴不得反抗。
“日野,去醫務室看看吧,我陪你去。”即使表情嚴肅,他說出來的話還是滿懷對同學的友愛。
日野雅史很想說不,但伊達航的表情和動作不容他拒絕。
他心裡默默歎了口氣,“不用了,班長。課馬上就要開始,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吧。”
對他來說是否少上一堂公文寫作課影響不大,反正他自認在廢話文學這塊領域已經可以出師了。
日野雅史對上伊達航極為不贊同的眼神,幻視自己成了被母雞擋風擋雨庇佑在身後的小雞仔,一時有些好笑:“醫務室就在樓下,離這裡不算遠,我可以自己過去的。”
“班長,幫我和鬼佬請個假吧,别讓他治我先斬後奏的罪。”
伊達航還想再說什麼,被萩原研二從身後扯住了,于是作罷。
“那你自己小心點,我會和教官請假的,身體重要,你在醫務室睡一會吧。”
日野雅史笑了笑,可惜在他身體虛脫的情況下這個笑讓他看上去又虛弱了幾分。
他故作潇灑地向他的朋友們揮了揮手,向相反方向走去,離開了教室。
走廊裡沒有别人,隻有日野雅史一人腳步的踢踏聲,回蕩在下場的走廊中。
脫離了他人視線的日野雅史腦中被崩得細長的線終于斷了,無力感如潮水般湧上四肢,連五髒六腑的存在都感受不到。回到燥熱的環境中體表立刻汩汩流下汗液,帶來脫水和口幹。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樓梯口,在門框上狠狠地撞了一下,鐵質的門框被撞出“轟”地一聲響,尖銳的聲音像音叉一樣打擊大腦,稍微吊回日野雅史的幾分清醒,又猛地紮入水中,在混沌中墜落。
接下來要做什麼?
扶着樓梯走下去就好了。日野雅史在心中對自己說。
可心中還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樣解決不了問題,你很清楚去醫務室也沒用的,為什麼不坐在教室裡好好聽你的課,吹你的空調,非要跑出來給自己找罪受?
你要走到什麼時候呢?你又能走去哪裡呢?
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暈倒是麼?日野雅史冷笑。
他扶着扶手一階階下去,僵硬的四肢不聽使喚,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去醫務室至少還能找到一張能躺着睡的床,随便應付校醫幾句就沒有人打擾的環境,管你是睡了還是暈了。
在教室待着有什麼?難道還要在周圍人的視線中強撐一節課嗎?
日野雅史的身體重心全壓在扶着樓梯上的右手上,走幾步就喘,熱氣從咽喉噴出,氤氲了他的視線。
眼前的畫面也開始泛白,像劣質的相紙幾經磨損,已經辨認不清。
在這層還有最後五六階樓梯的地方,日野雅史雙腳一軟,從台階邊緣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