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入職的警察們,日本房子的租金又很高,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合租找室友。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盤算,反正他們就職職位和地點相同,這麼多年對彼此的小習慣也非常熟悉,與其出去找可能不靠譜的室友,當然是選擇一起合租。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剛搬進來的時候,爆裂物處理班還沒有忙到那種程度。他們邀請他和班長來慶祝喬遷,向他們展示了他們新上手的廚藝。
是很普通的家常菜,日野雅史一開始還以為松田陣平這家夥又要嘲諷他的廚藝,但對方居然真的隻是邀請他嘗嘗自己的手藝。
“總不能一直點外賣了,這樣下去錢要花光了。”萩原研二笑着和他們解釋道。
萩原研二的小心思總是很多,從他對房間的裝飾上就看得出來。不管是俏皮的藍色小海豚,牆上貼的一些漂亮的牆紙,還是白色手寫闆上帶着小花花和小心心的留言,一眼望過去都是讓日野雅史羨慕的煙火氣。
那時候明明看起來那麼溫暖的裝飾,現在卻變得冰冷和空虛,讓人一看到就燙眼般移開視線。
松田陣平把收拾好的另一個箱子放在地闆上,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日野雅史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你應該現在離開。他告訴自己,不能再靠近了,你知道再靠近會有什麼下場。你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不能再與他們接近了。
你應該做些什麼,另一個愛和他唱反調的聲音又在心中叫嚣着,你不能就在這裡看着,你不能就這樣離開,你不能什麼都不做。
日野雅史的手在褲兜裡盲打手機,立刻給班長發去一條信息。
然後呢,然後要做什麼?
你需要做什麼?你還能做什麼?
日野雅史無聲地走過去,放輕了腳步不讓地闆發出擾人的聲響。
他坐在松田陣平身邊,柔軟的床塌下去一部分,他們之間相隔一拳的距離,如果是以往日野雅史可能會覺得這個距離過近了有些膩歪,此時他覺得他們正需要這種距離。
他把手放在松田陣平手上,隻是簡單的覆蓋和一定程度不會讓人感到疼痛的施力,他平時捏自己捏慣了,知道什麼樣的力道最适合。
這個動作的目的隻是告訴對方有我在。
日野雅史的四肢長年累月都是冷的,比屍體的溫度高,又比大部分人的溫度要低,像他那顆永遠熱不起來的心髒,除了依然在鼓動外與死人也沒什麼區别。
松田陣平的溫度比他高得多,這樣看來說不清到底是誰在汲取誰的溫暖。
日野雅史實在是個嘴笨的人,他在搜查二課的名聲和日常的表現都能說明這一點。
他想在心中先打好腹稿,又頻頻删去,好像一時失去了組織主謂賓的能力,舌頭也打結了,說不出什麼動人的話。
他想安慰對方,又怕自己的語無倫次會暴露自己的軟弱。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能積極向前繼續前進的人,說幾句可能會和松田陣平抱頭痛哭起來,也可能是他單方面抱頭痛哭。
班長,你快來啊班長!
他在心中呼喚此刻最适合出場打破這種僵持局面的人。
松田陣平沒有甩開他的手。
在兩人各自沉默的時間裡,日野雅史低頭看着地闆的紋路,想了很多。
所有的憤怒在他結束了那個炸彈犯的生命後都消解了,他的身體被抽空,過大的情緒波動隻給他帶來疲憊,想要俯下身軀,抛開自尊,不顧未來,繼續用藥強迫讓自己進入沉睡的沖動。
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不去想自己做了什麼,不去想自己沒做什麼,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第一次經曆身邊重要人物的死亡,第一次意識到警察這個職業不像待在象牙塔裡的警校生,是被暴露在危險面前直面生死的角色,而他本不該對他們産生感情。
原來這不是他想不想放手的問題,他的朋友們就像抓在手中的沙子,越是迫切地用力想要留住,失去的時候就越疼痛。
萩原研二。他心裡歎息着,歎息着說出對方的名字,在心中獻出地獄之中的罪人能給出的最美好的祝福。
萩原,願你高潔的靈魂在天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