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很快放下手頭工作,用掉年假趕來東京主持葬禮事宜。
萩原研二在爆炸現場被炸得骨灰都分不出來,更沒有完整的屍體可供需要刮胡子清理面容的入殓,衆人一合計,幹脆去掉了這個流程,在他空蕩蕩的棺椁内放進用過的衣物作為遺物,作為衣冠冢下葬在陵園裡。
日野雅史屏息凝神,跪坐在房間較角落的一個蒲團上,班長寬厚的身軀替他擋住了另一邊的來賓。他視線緊盯着榻榻米上的花紋,餘光看到糾纏不休的賓客們和身邊班長挺直的脊背和低下的頭顱,耳邊是不斷念誦的佛音惹人心煩。
這是葬禮的第一天,萩原研二的親朋好友專場,明天才是萩原警官的朋友們到來,一起進行遺體告别儀式。
日野雅史其實對會在第一天邀請自己這件事感到驚訝,如果采女正章的葬禮他很願意以兒子的身份出席,好歹是以家屬的身份。但他沒想到會在第一天以朋友的身份參加一場葬禮。
怎麼說,他有些受寵若驚。
這個說法好像太冷漠了,他身為朋友在葬禮上居然有這樣不恰當的想法。
最激烈和最有攻擊性的感情在短短三天内被理智壓沒,在他有意識地放任自己沉浸在三個他那麼高的文獻中漸漸磨滅,變成記憶中的一道幾乎要被擦去的白痕,甚至他看文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完成目标量的時間比他預想中也要少。
他收回自己加諸在旁人上的注意,視線聚焦在身上的白裝束和羽織袴上。他不是喪家的代表,沒有選擇喪主穿的黑西裝,倒是松田陣平還穿着他那一身黑西裝,惹眼的很。
他的視線又往右前方一擡,看到坐得比他們更靠近中心的松田陣平,對方直直瞪視着黑白照片上笑着的萩原研二,好像想把對方從照片中揪出來打一架。
坐得離松田陣平最近的是萩原研二的父母和姐姐,他們也認識萩原研二的幼馴染松田陣平,沒有對他這仇人一般的行為說些什麼,隻是默默地閉眼哀悼。
日本男性的禮裝是婚喪喜慶共通的,日野雅史也準備了一套以備萬一,但他沒想到他第一次穿是在這種場合,他買的時候其實幻想過在琴酒或者什麼他沒什麼好感的人的葬禮上穿,如果他有那個閑情逸緻的話。
日野雅史緊盯着光滑無暗紋的面料,像是想要用視線灼燒它,把它盯出一個洞來。
他最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日野雅史裝成去廁所的樣子,小聲向身邊的人道歉,為對方不得不挪動身體給自己空出一條道來。
起身的時候他有片刻眩暈,左手在地上一撐穩住身體,反應過來今天早上沒時間吃早飯,又坐久了腿有些麻,可能是有些低血糖。
他咬牙僞裝,不讓自己的異狀顯露,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日野雅史拖着麻木的腿緩慢地行走在走廊上,中間有人匆匆地和他擦身而過,他下意識地側了側身。
很快他就經過走廊,來到盡頭的洗手間。他順便走進一個隔間,鎖上門,坐在沒開馬桶蓋的馬桶座上,打開手機。
他的文獻昨天就看完了,立刻上報那位先生可以繼續進行研究。讓他昨夜徹夜難眠的是上報後朗姆給他發的一份文件,說這裡面是可供他挑選的外圍成員,讓他這個負責人選擇要或不要。
他管得可真多,明明是情報部的老大,還要操心人事部的工作。
日野雅史抱着這樣的恥笑随手翻了翻他給的那份文件,以挑牛郎的挑剔目光評價每個看起來身材精壯的成年男性,以看珍稀動物的目光欣賞出現的幾個稀少的女性。直到他接連翻到兩份資料。
文件上的名字當然是假名,上面附着的照片卻是真的,哪怕他們氣質大變,到底也沒做過整容,被日野雅史一眼認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