顱腔裡的攪動還未停止，日野雅史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感受到指尖下溫熱血管的層層搏動。

他一隻手還握着鍋把，食材在高溫和熱油的刺激下發出滋滋的輕響，進行小幅度的舞動。

讓人皺眉的油煙争先恐後地湧入他的鼻腔，快要壓倒他腦中的最後一根弦。

捏了捏鼻梁，鍋鏟下翻轉的食材散發出的香氣讓人條件反射般不适，帶來了陣陣反胃感。

他好像折騰得太過分了，日野雅史想。

警視廳那邊雖然已經請了假，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他也不會把手上的工作輕易交給其他人，更何況是那些動過手腳的資料。

所以他拒絕中森警部提供幫助，自己提前幾天完成了假期當天的工作量。

對BW1563的改良研究進程不可能因此放緩，甚至因為新發現的問題需要他花更多的時間，他還是每天晚上都要去一趟研究所。

不提在研究裡花的時間，光是他路上通勤時間都夠他受得了。

從警視廳跑到郊外是相當耗時的大工程，雖然最近東京開發交通網絡，附近的交通方便了不少，但研究所的那塊地還算是郊外。

既然是郊外，交通必然好不到哪裡去。

這六天他大概就睡了二十多個小時，長期睡眠不足讓他身體疲憊得像壘滿了石頭，呼吸都扯得胸腔隐隐作疼。

真神奇，他居然還沒有猝死呢。

日野雅史用限鹽勺舀了一勺細鹽，撒入還在沸騰的鍋中。

感謝諸伏景光，采女蓮國中結束後，為了彌補拉進兩人之間的飲食差異，或者說迎合采女蓮的口味，日野雅史被迫放棄了以前鐘愛的調料配比，采用起自己消失了幾年的朋友當初的建議。

日野雅史自己倒是無所謂，有沒有鹽對他差别不大，反正他也嘗不到。

不過按照每日攝入營養标準，他作為一個業餘的營養師覺得這樣的飲食很不健康。

“哐當”。

玄關那邊的聲音。

采女蓮拔出鑰匙，在玄關脫下鞋子，換上常備的拖鞋。

以上動作都是單手完成的，她左手上拿着支手機，一直在敲打一些字句，像一名沉迷于手機網聊的網瘾青年。

進入會客廳，她突然聽到一陣咳嗽聲，要去卧室的腳步一轉，拐去了廚房。

“哥哥。”采女蓮從廚房門後探出頭來，盯着被煙嗆得咳嗽的日野雅史:“你在做飯嗎？”

“蓮。”日野雅史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咳嗽的動作拉扯每一塊疲憊的肌肉，讓它們不得安甯。

反胃感更強烈了，混雜着強烈的嘔吐欲望，胃袋攪和起來，一片翻江倒海。

他偏頭去看采女蓮，注意到他的視線，采女蓮左手下意識按滅了手機屏幕。

日野雅史沒有握鍋把的手小指微微一動。

“我來吧，你先去睡吧。”采女蓮把手機往衣兜裡一塞，立刻穿上挂在鈎子上的另一件圍裙就要接過日野雅史手中的平底鍋。

“馬上就好哦。”日野雅史手腕一動避開她的動作，輕輕說道。

他向對方露出一個輕緩的笑，送對方回了卧室。

采女正章大概不會有醒來的機會了。就算有，他也不會讓對方醒來了。

日野雅史出手相當大方，一次性給他交了十年的醫護費用，這點錢對他來說就是灑灑水，如果還有必要他會繼續續費。

經曆過這些的采女蓮能夠走出過去的陰霾，和其他人建立這樣的關系嗎？在明知道過去采女正章對她實施的暴行可能會重演，甚至變得更加順理成章的情況下？

哦，也許她還沒考慮到這個。

日野雅史注視着手下的鍋鏟，他本人當然是不相信什麼所謂的愛情力量。

不如說會依戀上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是一件極可怕的事情，就像把手中唯一的槍塞給對方，允許對方對準自己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