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意識足夠清醒還想保命,就應該知道在組織眼裡那些資料的地位比他們更重要。他們都沒取得代号,沒有那些資料,組織見了他們隻會直接滅口。
“他們的确帶了,但這與你的過錯和疏忽沒有關系。”
霞多麗沉默了,琴酒說得沒錯,他們準備找一個推出去背鍋,首當其沖的當然是作為研究所最高負責人的自己。
不管這件事到底與霞多麗有沒有關系,他都必然被打上有罪的标簽,并且十之八九,将要失去在研究組繼續發展下去的可能。
琴酒意味不明地盯着霞多麗露出的後頸,像看着餐盤上的一隻烤鴨開口求饒,負隅頑抗,滑稽可笑。
他這位相性不合的老搭檔的确不适合去做什麼卧底任務,他想。
當初聽說自己被分配到的搭檔是個被綁來的實驗體,還愚鈍地被前搭檔耍了幾個月,他惱火信奉孤狼的自己将不可避免地被拖後腿,決定在對方得到代号前搶先将他解決。
直到第一次和還沒得到代号的霞多麗見面,黑澤陣肯定這是個相當适合黑暗的人。不論是行動組,還是研究組的任務,他都完成地毫無心理芥蒂。
他是從組織的訓練營出來的,不同于新搭檔,在正式進行任務前已經經過血與火的錘煉和打磨,有了足夠多的經驗。
組織成員對于殺人一事的态度大部分分為兩種,一是工作必要的麻木,一是享受過程的快感,或者像黑澤陣一樣介于二者之間。
但很少有霞多麗這樣的态度,與其說是漠不關心,不如說是高高在上,不在同一緯度的傲慢。
就像天真的孩童輕易且好奇地揉碎螞蟻的身體,黑澤陣想。
霞多麗大概并不把身邊的人與自己當作同類,對于他來說,手下的實驗體是小白鼠兔子還是人并沒有什麼區别。
當然組織的大部分研究員都能做到這一點,但在霞多麗眼中,研究所内的實驗體和走在研究所的人也沒什麼區别。
他眼裡隻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除此以外,空無一人。
霞多麗第一次嘗試審訊叛徒失敗,還是黑澤陣來接的場子,正撞上他坐在人身上一刀刀往□□上割,動作強勢有力,神情卻有點出神,似乎不分場合地在這種時候神遊天外。
和他對上視線的一刻,黑澤陣想,他可能是在想今天的晚飯吃什麼也說不定。
天真得可笑,又傲慢得可怕,自以為神明地俯瞰着手下的這些玩具,擺弄它們,在他心中沒有人能與他走到同一高度。
黑暗中需要的就是這些品質,需要他仔細,需要他多疑,需要他冷漠,在這裡這些詞與聰慧同源。
擁有這樣性格的人,就算組織不找上他,也不可能過上什麼安甯平靜的日子。大抵也是在某個黑色角落裡發光發熱,肆意噴灑自己的墨水。
但這些精緻利己的品質在光明中并不适用,披着羊皮的狼總會被識破,被掀開僞裝的那一刻,露出腐爛的内裡。
琴酒原以為,霞多麗會很快被掀開僞裝,慌不擇路地跑回他的研究組。
沒想到那群條子們這麼不長眼,讓霞多麗以那破爛的演技在警視廳留了四年,居然真的讓他潛了下去。
他把這當條子的笑料嘲笑了四年,一直到兩個月前還是如此。如果讓那群警察看到霞多麗殺死那隻老鼠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他們會做出怎樣有趣的反應呢?琴酒忍不住惡趣味地想。
但今天他被委任來調查這件事,才發覺卧底任務對這個自诩神明的家夥來說影響太大了。
霞多麗眼裡不再是空無一人了。
他失去了那種支撐他在組織裡存活下來,然後向上攀爬的特質。
琴酒打開自己手上提着的黑色手提箱,從中取出兩管粉紅色的藥劑,隔着黑色手套摩挲了幾把。
“BW1563。”他沉聲報上了藥劑的名字。
“你要給我注射這東西?”霞多麗很快記起這是自己給琴酒的藥劑,他挑了挑眉,視線落在粉紅色的試劑上,不滿地嚷嚷:“你要用我研發的東西來對付我?”
“如你所願,正好來幫你試試藥。”
琴酒緊盯着霞多麗的表情,試圖從中分辨出什麼。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除了對于自己被要求試藥的不滿,霞多麗臉上并沒有露出緊張等他想窺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