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杞在旁聽着,撇去冤魂害人之說,她有心想了解四姨娘之死,聽起來頗有蹊跷,張聚能耐心等兩年,為何急在這一時逼迫四姨娘?
忘了今日身份,脫口而出。
“四姨娘葬在哪裡?”
大夫人擡頭看了她一眼,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又看向主座的陳霁,見陳霁一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也盯着等她回答,遂答道:
“北山。老爺找人葬的,具體位置民婦不知道。”
“聽聞大夫人與老爺恩愛,自老爺病後每日親自煎藥?”
張章繼續問道。
“其他人民婦不放心,便親自來,每天晚膳後煎好,送到書齋給老爺飲下。”
“哦?那自然張聚之死和你脫不了幹系,你是張聚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張章緊跟着施壓。
“民婦冤枉啊!民婦确實每晚給老爺送藥,但那晚民婦去時,三姨娘還未離開,民婦不想與三姨娘多相處,叮囑老爺按時喝藥後便走了,官大人可問問府上人,下人們是有看到的。”
大夫人神色悲痛,跪坐在地上,眼淚來不及擦滴在地上。
陶杞意猶未盡地看着被張章帶走的大夫人,撫着拂塵毛感慨:“夫妻情深呐,貧道着實感動。”
話裡聽不出好壞意思,轉而眼底帶笑地戲谑陳霁:“官大人,要說大夫人還真有可能,司州人都知張首富疼愛三姨娘勝過大夫人,大夫人眼紅謀害親夫,您說對嗎?”
陳霁無視了她的嬉皮話:“說說你和三姨娘。”
陶杞心裡咯噔一下,乖乖收起嬉笑,像隻捋順了毛的兔子,和盤托出和三姨娘認識以來的事情。
她與三姨娘是尋常的主顧關系,沒有異樣,她不擔心因此被牽扯進案子。
待她講完,張章帶着三姨娘進來。
三姨娘哭得悲痛,一進來便跪在地上求官爺為老爺伸冤,一番問話和前面的大夫人差不多,說了一遍四姨娘鬼魂作祟,又聲稱大夫人嫉妒她。
張聚總共四個姨娘,二姨娘去世五年已有,往後又問了少爺小姐們,都脫不開四姨娘鬼魂作祟一說。
一圈下來已至正午,陶杞兩人都跟着錦衣衛查案子,晚上沒休息好,現下疲累的垂着頭,雙手捶腿,幾根碎發從冠巾裡跑出來,垂在肩上。
等最後一個審問的二小姐張雲夏出去,陳霁一上午來第一次同她說話:“有何看法?”
陶杞未曾擡頭,烏木般黑的綢發順着圓潤的耳垂落下來,掐指一算,嚴肅道:“坤卦,坤為地,厚德載物,肥羊失群入山崗,餓虎逢之把口張,适口充腸心歡喜,卦若占之大吉昌。”
“該吃飯了,吃飽飯,皆為大吉!”
陳霁的臉色随着陶杞念卦黑了起來,張章的肚子恰時懂事地叫了一連串,他馬上麻溜地說:“師父,兩個時辰過去了,确實該用午膳了,我這就讓廚房準備才。”
不多時,一桌子豐盛的菜呈上來,陶杞看着面前的椒姜羊排煲,香氣撲鼻,還有每人一碗的西瓜蓮子羹,食欲大增,拿起竹箸正準備吃,陳霁捉住她的手。
“停下。”
“蓮子羹不宜和羊排一同食用,撤掉。”
陶杞眼巴巴的在兩者之間抉擇一番,放棄了西瓜蓮子羹,仍不甘心地嘀咕道:“食傷要生效,需長年累月,一頓不會有事的。”
可陳霁一聲令下,錦衣衛早将西瓜蓮子羹拿走得遠遠的。
她看着羊排,正準備夾,發現手還被陳霁握着,常年用刀的手心覆了一層薄繭,五指修長,将她的手全部裹住。
她的手要用來驗屍,常年極為愛惜,被保護的猶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玉,輕輕一動便感受到薄繭的堅硬和手指的力量,這種反差讓陶杞意識到男女有别,如今握着她手的是讨厭的死對頭,但也是個面容俊秀的男子。
陳霁也反應過來,忽地收回手放在腿上,與張章問話:“怎麼安排的飯菜?”
張章夾了塊孜然飄香的羊排,放進自己碗裡,“帶來的錦衣使都在審問,抽不出人手,我讓張府竈房的廚子做的。”
手上的觸感消失,陶杞遲緩地反應過來,忙夾了塊菜佯裝鎮定的巴拉飯吃。
用過午膳,錦衣衛在整理上午的審訊記錄,陶杞閑來無事,晃悠回院子,當然少不了被張章跟着。
午膳吃撐了,兩人繞了個遠路,半路上出現一座燒得焦黑的院子,兩人齊齊停下腳步。
這應該就是四姨娘的院子。
陶杞想進去看看,遂與張章用了一招激将法:“小福主,你猜我能在燒成這樣的院子裡找到有用的線索嗎?”
“哼,你猜我能嗎?”
陶杞将拂塵别在腰間:“比比?賭點什麼?”
“若你輸了,教我那個什麼‘青龍白虎’的風水。”
“好!若你輸了,上東大街升陽樓,給我買壺牡丹釀,兩壺!”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齊齊紮進全燒作炭黑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