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後腦嗡了一聲,像是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正在暗處冷冰冰地窺伺着他,還能嗅聞出些許的怒氣。
江辭不明白這股怪異感是從哪兒來的,搓了搓手臂隻當是錯覺,向服務生要了條毛毯。
“對了,江學長,我一直都想問你。”主菜上桌,溫柯一邊切動着盤裡的牛排,一邊嘴角噙着笑問道:“你之前和男朋友的事還需要我幫忙嗎?”
江辭差點忘了,之前他還找溫柯假扮情侶氣許宥禮來着。
但他現在全然沒了這幼稚的心思,滿腦子都是最近看到的幻覺。
與此同時,江辭盤子裡九分熟的牛排不斷滲出血絲,形成一灘小小的血泊,像根尖針直戳江辭的眼球。
他滾了滾喉嚨,叫來一旁的服務生,“這份牛排不夠我要的熟度,麻煩重做,謝謝。”
服務生也一臉莫名,明明牛排表面焦度剛好,怎麼會滲出血水呢?
但他還是立刻應聲端走。
江辭看着盤底留下的一圈水珠,鬼使神差地用指腹碰了碰,竟然是冰的。
明明上菜時還滾燙得冒着熱氣,不是嗎?
他定了定神,喝了一口手邊的檸檬水,對着溫柯輕笑道:“還沒呢,我還沒想好。”
溫柯眼中微不可察地劃過一抹怔愣的神色,但很快調整好關心的表情,“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嗎?”
“也沒,人的情緒總是偶爾會變。”江辭的指尖攥得發白,“我現在沒心思想這些。”
他已經不想将外人摻和進自己的感情中來,做幼稚的報複。
溫柯眼神黯了黯,随即伸出手覆在江辭冰冷的手背上,眼神堅定,“隻要你需要,我随時都在。”
江辭内心:呵呵。
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兩個嘴唇卻像用膠水黏在一起一樣。與此同時,無數冰花像生長的樹木般在玻璃上綻開,不停蔓延到頂部,就連天花闆都蒙上一層薄冰。
江辭看了眼天氣預報,今日最低氣溫:34度。
34度能結冰?
還沒等他詫異,周圍的人因氣溫驟降已然生起抗議聲。經理隻得從後台出來解釋,“各位客人,今天店裡的制冷系統可能出現問題,我們維修師傅暫時還沒排查出情況。給您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所有桌今日免單,接下來的菜恐怕不能上了,還請諒解。”
江辭:“……”
他看着隻剩一灘水珠的桌子和叫苦不疊的胃,長呼一口氣。
兩人在店内人員的道歉中走出餐廳,在分别還是找下一個餐廳的犯難之際,江辭十分巧合地接到了許宥禮的電話。
“小辭,上課辛苦了,我做了麻婆豆腐和糖醋裡脊,要不要回家一起吃?”
江辭下意識看了眼時間:14:30,許宥禮不好好在律所上班,居然有時間回家做飯?
還沒來得及質疑,胃先行一步地為許宥禮搖旗呐喊。
也許是提前下班吧,江辭想到,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起碼許宥禮的飯是熱的,不會翻車,不會半路将他趕出來。
溫柯聽見了兩人的談話,垂下小狗眼,聲音也軟了幾分,“學長,對不起,今天吃飯讓我搞砸了。”
“這是店家設備的問題,哪能怪你呢?”江辭安撫似的拍下他的肩膀,搖了搖手機,“我叫的車到了,你也早點回寝室吧。”
江辭回家時,桌上已經擺滿了美味多汁的菜品,桌邊還有一位鮮嫩欲摘的絕妙人夫。
江辭:滋溜滋溜。
或許是今天的綠化帶實在太噎人,面對許宥禮做的飯,江辭欲有風卷殘雲之勢。許宥禮看着他這副樣子眼神淡淡,“好吃嗎?”
江辭顧不得擡頭,“好吃好吃,诶,你怎麼不吃?”
許宥禮依舊未動,目光粘附在江辭臉上,将所有微表情盡收眼底。
良久,他眯了眯眼,“既然小辭覺得好吃,以後就不要到外面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江辭蹙起眉頭,許宥禮這話簡直是意有所指。正想問清楚緣由,卻見對方已側過身,正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播放今天的新聞節目。
“某大學交通路口二十分鐘前一輛轎車與運貨卡車相撞,司機當場死亡,學生緊急搶救。xx新聞提醒您,請遵守交通安全守則,注意過往來車——”
許宥禮聞言挑了挑眉,“這麼嚴重。”
江辭的視線從電視上挪移到許宥禮臉上,他竟然在笑。
他可以理解有些人看到這種新聞時毫無反應,但許宥禮為什麼在笑?
死人很好笑?車禍很好笑?還是畫面裡的斷屍殘肢讓他發笑?
古怪感在腦海裡不斷痙攣碰撞,空氣中若有若無地浮現出一絲血腥氣,江辭頭皮一麻,一股苦意湧上喉嚨,第一次吃男友的飯沒了胃口。
“我吃飽了。”
許宥禮點動桌面的指腹倏地一頓,意味深長地凝視着江辭,“好的。”
江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抻長了脖子去觀察許宥禮在廚房的背影,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慢條斯理,就連洗碗也優雅至極……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有什麼危險性呢?
江辭呼了口長氣,拿起手機,試着玩把消消樂讓情緒平和下來。
與此同時,屏幕上方彈出了上百條辯論社群内的消息通知。
想着可能又聊什麼新論點聊嗨了,江辭本來打算劃過不理,卻在指腹落下的瞬間頓在原地。
上方連續浮現的幾條消息,在江辭眼裡被無限重組、放大——
【你們看新聞沒,那司機當場腦袋分家了,冒了一地腦漿,血糊糊的。】
【是啊,溫柯可真幸運,聽說被救護車拉走時還有一口氣呢。】
【聽說車禍當時他坐的角度恰好是唯一安全的幸存點……這可不是一般命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