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洗碗的許宥禮沒看他,“沒有。”
“奧,那你的手機借我打個電話呗?”
“我的手機放在律所了。”
“那電腦呢?”
“網過期了,我還沒續。”
江辭哦了一聲,轉身時,微風擦臉而過,清亮的雙眼陡然變得沉悶,閃爍着微弱的涼寒。
不對勁,許宥禮一個電腦手機不離身的工作狂,怎麼可能在沒有網絡的地方完全不焦慮?
就算是任何一個現代人,長時間脫離網絡多多少少也會難受吧?
除非。
他有什麼事情在瞞着自己。
昏黃的光線投射在玻璃窗上,将青年冷凝的臉色照得一覽無餘,透過光影反射的縫隙,江辭這才恍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走到了窗邊。
同時也看清了此時屋外的風景。
窗外一陣清風劃過,白花燦燦,綠葉紛飛,隻有眼尖的江辭一眼發現。
——窗戶與往常的風景位置往右挪動了近十幾米。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江辭瞬間臉色慘白,脖頸冒出一層雞皮疙瘩。喉嚨像是塞了塊棉花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雙腿叫嚣着想要逃跑,腳卻被膠水黏住了怎麼也動不了。
也就是說,他現在根本還在那個暗門裡!
他從來都沒有逃出去過!
那一切根本不是夢……
牙齒将唇肉咬出了血絲,蔓延在口腔裡,絲絲縷縷的血腥氣使江辭好不容易清醒的意識又暈暈沉沉。
江辭腦子裡嗡嗡作響,僵直了好半天才壯着膽子朝大門走去,骨節發出“咔哒咔哒”的錯位聲。
“小辭,去哪兒?”
廚房裡的許宥禮不知何時轉了過來,含笑看着他。
江辭緊盯着許宥禮和剛才如出一轍的表情,心髒卻升起一股快要爆炸的麻意,完全失去直覺,被恐懼脹滿。
江辭此刻無比确定,他眼前的人就是那個男鬼。
也就是說,夢裡那些關于許宥禮死亡的回憶,都是真的。
許宥禮死了,好像是因為他提了分手。
可他為什麼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說過分開?
他腦子亂成一團,吓得呼吸器官都停了,僵在原地半天才故作輕松地聳聳肩,“下樓散步啊,消消食。”
“哦,我怎麼不知道你養成這個習慣了?”
許宥禮表情晦暗不明,再加上頂部黯淡的燈光,活像隻在暗處盯住獵物要害的冷血動物。
江辭尬笑兩聲,“不好的習慣不得改改嗎……有句諺語你聽沒聽過?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是嗎?”許宥禮垂眸不知想些什麼,長長的雙睫在白皙皮膚上留下一塊黑色陰影,良久,他說:“小辭想活到九十九?”
江辭:“……”
廢話,誰不想多活啊,最好活到一千歲,一萬歲,飛升上神滅了你這個小鬼。
許宥禮放下最後一個碗,走到面前撫着江辭臉頰笑道:“小辭活多久,我就陪在你身邊多久。”
要是江辭完全沒察覺到異常,一定會覺得這是句畫大餅的情話。
可此時卻像一塊大石頭重重壓在江辭的背上。
他現在隻想脫身。
許宥禮溫溫柔柔地攥住他的手腕,朝沙發上牽去,用牙簽戳起一顆綠色青提遞到他嘴邊,“小辭,啊。”
江辭尬笑着,在對方的注視下隻能張口咽了下去。
汁水甜膩,藏匿的冷意在牙齒咬破果皮的那刻驟然爆開,從喉管至胃部掀開一陣寒涼。
江辭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敢動,腦子裡卻已經頭腦風暴了好長時間。
一會兒是許宥禮變成林弦清口中的黑色蠶蛹,撲上來将他醬醬釀釀;一會兒是許宥禮暴走将他四肢砍斷,養在缸裡做人篦;一會兒是許宥禮殺光所有人……
“小辭。”
清冷的磁性嗓音打斷了他發散的想法。
許宥禮正垂眸笑着凝視他,“你在怕我?”
江辭盯着他一潭死水的黑眸,淩亂的腦殼更是一團亂麻,連忙搖頭,“沒有啊。”
“真的嗎?”
“當然!”
許宥禮彎起眼角,歡喜地将他攬在懷裡。
“小辭,你是愛我的,對吧?”
青年咬着唇,眼中閃過一絲心虛,“……當然。”
許宥禮嘴角笑容更盛。
“還能被小辭愛着,真是太好了。”
即便,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