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宥禮深深地注視着他,眸内翻滾着江辭看不懂的情緒。
原本被忽視的怪異感再度湧現,頭腦先一步感知到未知和不安帶來的不适感和不詳感,肌肉一寸一寸繃緊。
江辭自認隻是說了句情侶間最普通的質問,哪怕是朋友,被放了鴿子也得給個像樣的理由吧?
可兩人就是不可抑制地陷入了尴尬和僵持。
江辭心裡一沉,那股被壓抑已久的煩躁感再度升起——似乎在提醒着他,他早就失去了“許宥禮伴侶”的身份,如今不過是對方牢籠裡的一名囚徒,一個任憑擺弄的布偶。
他哪有平等對話的權利。
江辭不理解……如果許宥禮其實從未打算帶他出門,為什麼還要主動提出邀請?
看着人升起希望,又親手掐滅火焰,是他的惡趣味嗎?
就像現在,江辭看似可以随時打開門離開這裡,自由似乎如影随形,可隻要離開許宥禮掌控的區域半步,就會立刻受到懲罰。
這種懲罰,未知,不可量化。
恰恰人類最害怕的就是未知。
許宥禮掌握着他的弱點,就像一雙大手時刻掐住那薄脆的喉管,用理智和溫情包裹着埋葬已久的冷漠偏執。
這一切都是假的。
許宥禮也隻是想控制,玩弄他的情緒。
真的愛,應該是尊重他、呵護他。
而不是自私地将他藏起來,隔絕二十幾年生長起來的環境,滿足内心近乎瘋魔的掌控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許宥禮并沒有任何解釋。
他隻是靜靜地、居高臨下地、以俯視者的姿态注視着江辭,一種令人不适的上位者凝視。
這種被當成商品或工具的眼神讓江辭産生了微妙的應激反應。
他甚至……第一次煩躁地近乎破表,有想和一個人同歸于盡的沖動。
雖然許宥禮已經不是人,江辭也知道真動起手來自己也打不過他,但仍暴戾地想戳爆他的眼球、撕碎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再扒開胸腔看看裡面那顆心髒是不是爛透了。
江辭牙齒微不可察地磨了磨。
不知過了多久,許宥禮不動聲色地終于離開。
江辭在剛剛的對峙中用盡全身力氣,癱軟在床上。
滾燙的汗液順着皮膚紋理落在枕間,江辭才驟然發現,額頭上已布滿了汗。
他覺得這一切無比可笑。
自己這段時間的遷就,就像是一條狗在迎合主人。在許宥禮眼中,一切都是一個囚徒、寵物應該做的。
他就該聽話,該乖巧懂事,該取悅飼主,該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那些飯菜,也不過是維持他生命的飼料罷了。
許宥禮有把他當人看嗎?
江辭死死咬着唇,心髒處迸濺出一絲絲寒意。
時間一天天過去,窗外風景再度恢複成以往的一片霧氣,許宥禮回來後,他們默契地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依舊延續着之前的生活方式。
隻是兩人間的對話越來越少。
許宥禮的态度也從開始的平靜冷漠,逐漸衍生出些許燥意。
他抱着江辭時,就像抱着一個空洞、溫順的軀殼。
即便他在江辭看電影最精彩的時刻故意讓他來吃飯,江辭也會無比順從乖巧、毫不猶豫起身。
如果是平常,江辭一定會任性地朝他甩甩腿,懶懶說:“飯什麼時候吃都行,劇情一刻都不能斷,懂不懂?”
許宥禮注視着江辭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想找出青年在表演的破綻,卻隻能更深刻地看到對方身上快速流失的生命力。
江辭,似乎真的不掙紮了。
或者說,他認命了。
江辭是個聰明人,能很快适應新環境,一兩個月就能快速達到這樣的成果,完全突破許宥禮的預期,他不是應該開心才對嗎?
許宥禮閉了閉眼,抑制住心中的煩悶感。
一定是因為自己還沒有适應,一定是。
這天,許宥禮準備晚餐,擺了一桌子的肉蛋面粉牛奶,難得格外有興緻地将機器擺滿。
江辭路過,看着一大堆食材,忍不住挑了挑眉,“今天飯菜好像很豐盛?是有什麼好事嗎?”
許宥禮動作一頓,嘴角微妙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
江辭意識到氣氛不對勁,看了眼廚房擺着的打蛋器和正在預熱的烤箱,又瞧了瞧鐘表,恍然大悟,“哦,明天是你的生日對吧,生日快樂。”
青年敷衍的語氣讓許宥禮動作靜止數秒,握着蛋糕模具的手臂從指尖傳來酥酥麻麻的電流感,整個世界都被惱人的轟鳴聲占據。
随即小腹處倏地騰起一陣熱烈的火苗,一股腦竄過整個身體,燒光了僅剩不多的理智。
生氣、怨恨、狂躁、不安,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