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島死前過得很痛苦。
江辭整個人抖如篩糠,血管像被戳了個洞,體内的溫熱不斷流逝——似乎那些他刻意回避不去直視的東西,終于無聲地啃噬了僅剩的生存空間,在這一刻像密密麻麻的蟲卵般湧上來了。
與此同時,桌上那未拆封的快遞,也不知何時滲出了黑濃濃的血迹,滴滴答答地從桌沿流到了地毯上。
林弦清以為是江辭買的東西漏了,連忙抽了幾張紙巾将血擦幹,又想要撕開快遞盒,就在這時,聽到一句,“别動!”
江辭哆嗦着嘴唇,一把将林弦清攬在了身後,看着那随處可見的棕色快遞盒,心髒卻震得腦子嗡鳴。
“弦清,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恐怕不能陪你玩遊戲了。”江辭轉過頭笑了笑,即使不找鏡子,他也能猜出這個笑容一定格外僵硬醜陋。
“怎麼了,江辭,你現在的狀态很不對勁——”
林弦清話說一半,就被江辭連拉帶拽地推了出去,人到了門口都還是懵的,直到門“砰”的一聲在眼前關嚴,才想起喊了一句,“江辭,你把遊戲卡收好,我明天再來找你啊!”
江辭腦子嗡嗡作響,走路也像踏在雲端,踩不到底飄飄忽忽的。他哆哆嗦嗦地拿着快遞刀,緊着手閉眼一把将盒子劃開,還沒來得及看,鼻腔就竄出了一股沖鼻的血腥味。
江辭預料到了,從看到盒子滴血的瞬間就預料到了……可猜測終究不敵眼見為實,江辭禁不住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坐在了地毯上。
快遞盒裡沒有任何包裝,大咧咧地躺着一整顆心髒,因接觸空氣過長表面萎縮,尾部連帶着柔軟的肉絲,順着血管朝周圍氤氲開一灘膿血。
深色如無數根礙眼的刺直戳戳地紮弄江辭布滿紅絲的白眼球。
渾身溢出的冷汗很快染濕了輕薄的上衣,江辭猛地睜開眼,雙手撐着茶幾,大口喘着粗氣。
他想起來了,他全都想起來了。
那天他喝多了,夏島恰好提到前任話題,他嘴沒把住門,吐槽了幾句。
在那之後,夏島跟他表白了。
兩人擁抱……
怪不得,怪不得。
窒息感如藤蔓般順着小腿繞上身體,江辭渾身血管像是炸開了冰花,一動也不能動。
夜晚。
江辭癱軟在床上,身上壓着他能找到的全部被褥,近乎喘不過氣。
隻有這樣,他才能找到些許的安全感。
一旦身邊空着,風吹過皮膚,他就會有被許宥禮撫摸的錯覺。
這時,枕邊的手機亮起,慘白的光線照亮江辭毫無血色的半邊臉。他掀開眼皮,看到工作群裡正聊得熱火朝天。
【你們看新聞了嗎?前段時間辭職的那個實習生夏島竟然去世了!】
【看見了,他該不會離職以後去旅遊遇害了吧,好吓人!】
【這麼說來真有可能,他本來工作的好好的,我把工作都給他劃分好了,結果說不幹就不幹了。現在這事兒一出,你們說,他家裡人該不會來律所鬧吧……?】
【咋可能,又不關我們的事。】
【怎麼不能,我之前就處理過這類案例……】
跳躍的文字灼燒着江辭的眼球,看着同事越說越離譜,江辭眉頭蹙緊,正要打下行字,卻見盧煜的消息閃爍了出來。
【盧煜:工作群,不得讨論、散播八卦事宜。】
群内瞬間安靜。
江辭将手機滅屏,閉眼蜷縮起身子,将被裹得更嚴實些。
與此同時,一道細長的黑色光影順着窗簾縫隙滲透在床角,黏膩滲人的寒氣如蜈蚣蹑手蹑腳爬進被褥的縫隙,悄無聲息繞上他的頸部。
濃墨般的黑暗中,一雙雙細密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辭。
青年皮膚上留下一串影子攀爬的紅色痕迹,他原本舒展的眉頭逐漸緊皺,甚至開始大口喘着粗氣,猛地睜開眼睛。
黑影瞬間擴張,擠成一個人形,一隻觸手落在江辭的脖子上,貪婪地将黏膩的□□粘在他身上,逼仄的空間充斥着木質香和鹹氣。
江辭看着眼前烏漆嘛黑的身影,哪還能不明白是誰,他滾了滾被輕輕勒住的喉結,直勾勾盯着它,平靜道:“許宥禮,你鬧夠了沒?”
黑影頭一歪,似乎并不理解他的意思。
“夏島的死,是你幹的吧。”江辭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他隻是因為工作和我走得近一點而已,你為什麼要對他動手?”
許宥禮沒有回應,隻是俯身嗅聞江辭臉頰上的橙花氣息,輕輕舔了一下。
冰冷的觸感讓江辭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問題的答案,你會不懂嗎?”許宥禮懶懶道,攥着青年脖頸的力度陡然緊了一分,“江辭,你是我的,那些對你居心叵測的人你就該遠離。即便我下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
他的聲音如同詛咒,“你這輩子也别想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