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發麻,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轉,胸口被重重壓着,沉重得像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男友。
許宥禮從來沒有想過,重來一次,江辭會将這個詞用在除他以外的無關男人身上。
許宥禮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狼狽的姿态回到家的。将門甩上後,暗無天日的房間失控般瞬間生長出無數顆藤蔓,他仰頭癱軟在門邊,渙散的瞳膜蔓延整個眼眶。
曆史的些許改變,就足以引發蝴蝶效應。
原本應是兩人相遇的時刻,許宥禮卻因為該死的懦弱和膽怯躲了起來。
所以江辭,也不會像上次那樣喜歡上他。
他喜歡上了别人。
耳膜響起尖銳聲,鍊接外界的五感被瞬間剝奪,許宥禮貼着冰涼的地闆,周身陷入可怖的失控。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與此同時,江辭将頭探出窗,感受着酷暑帶來的熱風,同時目睹從隔壁陽台逐漸蔓延開的冰碴。
說實話,在提到“男友”時,江辭的小心髒七上八下,簡直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他很怕許宥禮突然發瘋,場面失控。
但如果接受他的提議,兩人關系走近,隻會惹來更多更難以擺脫的麻煩。
這是一步險棋。
江辭長呼口氣。
好在,他大概能獨自安靜生活一段時間了。
果真如江辭所料,接下來半個月都沒有再見到那道陰魂不散的身影。
一開始,他還懷疑是不是許宥禮換了一種方式監視自己,嘗試了各種辦法,才終于确定他的确消失了。
在神經松懈下來的當天,江辭窩在床上,一股腦兒睡了兩天兩夜。
直到某天下課回家時,在走廊裡看到物業小哥的身影。
他正敲着隔壁的門,口中一遍遍喊着“先生、先生”,表情急切。
“怎麼了嗎?”
物業小哥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頭看見他時這才松了口氣,撓頭道:“您好,是樓下業主反應這棟房子有滲水情況,天花闆都濕了一大片,我們用了各種辦法聯系住在裡面的先生,可是——”
“沒人應?”
“嗯。”小哥點了點頭,五官皺在一起,“再這麼嚴重下去,樓下根本不能住人,說不定還會連累更下層的住戶……我們隻能叫警察來強行破門了。”
江辭沉默,不确定這件事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半晌,他揉了揉緊鎖的眉頭,“你先回去吧,我試試看能不能聯系到他。”
小哥驚喜得差點原地崩起三尺高,“真的嗎?那可太麻煩您了!”
等小哥走後,江辭盯着那黑漆漆的防盜門好一會兒,這才上前敲了敲門。
“沈先生。”江辭喉結緊張地滾了滾,“是我,你在家嗎?”
依舊沒有回應。
江辭連着喊了将近十分鐘,嗓子都開始冒煙了,許宥禮依舊沒有半點出現的意思。
他滾了下喉嚨,轉身打算回家喝水潤潤嗓子。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一股黑水從門檐縫隙緩慢滲到江辭腳邊。
江辭腳步頓住,倏地回頭,才發現門不知何時已經從裡面被打開了。
走廊微弱的光線順着門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投擲出一道突兀的白。
江辭打開手機手電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裡走。
漆黑掠奪大部分光源,空氣中飄散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怪味道,濕漉漉的,像是青木香,又夾雜着令人頭皮發麻的濃重血腥氣。
“咕叽、咕叽——”
運動鞋底踩着黏滑的地闆,在落針可聞的空間中不斷碰撞、回蕩。
這裡的格局和江辭家成鏡向,他很輕易地靠感覺來到了客廳。
這時,手裡本就沒什麼用的手電筒閃了閃。
視線定格,江辭懸在半空的腳步頓了頓,以極緩的速度收了回來。
——少年許宥禮就躺在他腳下,臉色煞白得像反光闆,身體像洩了閘的水泵不斷往外淌着黑水,将整個客廳覆蓋至兩厘米高,還有源源不斷上升的趨勢。
江辭嘴角微抽,完全分析不出這一幕會發生的原因。
難道許宥禮這幾天一直這樣躺在家裡?
在他樓下住可真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