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旭日東升,細雨朦胧。
校園很安靜,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還沒起床,整個園區空曠又寂寥。
A大宿舍是四人間,許繁星的宿舍是407,四個人中有一個大一退學回去複讀的,還有個沉迷戀愛跟女朋友去校外同居的, 徐鋒又是個自律到變态的三好學生,天不亮就出門快熄燈才回宿舍,所以407都快成許繁星的單間了。
清晨第一抹陽光照進窗玻璃時,晨跑的徐鋒拎着早飯回到宿舍。
他看了眼時間,七點二十,寝室内一片寂靜,想起今天早八還有課,三好舍友的名号促使他邁開腳步走到許繁星床前,試圖把他叫醒。
“許……”剛喊出第一個字,床上的人應聲彈坐而起。
沒有絲毫血色的皮膚。
枯黃的頭發。
布滿血絲的眼球和濃厚的黑眼圈。
徐鋒被吓得一激靈,嗓音幾乎都劈了叉:“媽呀,你是人還是鬼啊?”
“人不人鬼不鬼。”許繁星有氣無力地下床穿鞋。
“你這怨氣能養活十個邪劍仙,又熬夜了?”
徐鋒清楚他的作息,自從大一簽約工作室,他基本是晝夜颠倒着過,趕稿趕到淩晨三四點都是常有的事,才短短一年,就把一位清秀樂觀的大學生折磨成了瘋癫男鬼。
“今天沒有,”許繁星打着哈欠:“今天是壓根沒睡,全靠熱美式續命。”
“我買了早餐,你先來吃點飯吧,等會兒咖啡因的勁兒過去,我怕你又暈倒了。”
“不用,暈倒正好,”許繁星義正言辭地拒絕:“到時候你去幫我買個熱搜,标題就叫19歲男大學生猝死宿舍,舍友稱其被迫熬夜趕畫稿超過41小時。”
徐鋒:“……”
許繁星沒有在宿舍多待,洗漱完就趕去了交稿地點,在校外不遠處的一家咖啡館。
他開着電腦,一張張給對面女人介紹:“這次的風格完全是按照您說的要求來的,明姐看一下有沒有問題。”
他這次接的是一個賽博背景的遊戲商稿,遊戲開服五年,流量下滑嚴重,主辦方就想出了擦邊麥麸這一招,約了一堆男主和男二的畫稿,效果還真不錯,吸引了大批腐女入坑,這已經是許繁星第二次接他家的商稿了。
女人表情嚴肅,單手托腮,手指滑動着鼠标:“這些就是全部了?”
“是的。”許繁星。
“你這個背景畫的也太直了,我感覺設置成曲形的更好。”
“明姐,背景是醫院,不是藝術回廊。”
許繁星微笑着,好脾氣的特意強調了“醫院”兩字。
明英嘴巴一撇:“就因為是醫院所以才更要把走廊設置成曲型的啊。”
“?”
“因為鬼是隻能直走,不能拐彎。”
這是賽博背景,不是修仙背景,哪裡來的鬼!許繁星咬了咬後槽牙,好脾氣地問:“可是一開始沒說要曲形的回廊吧?”
明英喝了口咖啡:“是沒說,但你畫畫的時候要多思考,多動動腦子,這些都是常識的。”
你大爺的常識。
曲線的醫院走廊!
哪個正常人能想出來?
“畫風倒是還行,就是人物不夠生動,沒有那種激情四射的放電感覺。”
許繁星心裡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人要怎麼放電?又不是電鳗。
你來給我放個試試。
“這樣吧,你再畫一個系列,就讓兩個人中了春.藥,然後被關在同一個房間裡,兩人欲//火焚身,逃脫的條件是do十次,這樣x張力不就來了。”
“……”
确定是x張力不是x暴力?
她還不如直接讓他畫成人本子,心裡雖這麼想,但面上還是要裝裝樣子的,他淡笑着點頭,窩窩囊囊地表示自己會考慮的。
短短半個小時,又補充了十幾條離譜的要求,明大編輯才挎着她的香奶奶羊皮小挎包離開。
許繁星背貼着沙發靠椅,盯着窗外離去的背景在心裡默默罵人。
“許繁星?”
剛罵到爺爺輩時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許繁星的注意力回籠,偏頭看到一個高個子的肌肉男笑着跟他打招呼。
許繁星一時沒想起這人是誰,直到瞥見他身後的同伴,記憶瞬間複蘇。
是遲樾,還有那天一起打網球的學長聶高遠。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昨晚的聊天框,表情一時僵滞住,在遲樾的視線移過來的瞬間,心虛地低下頭去喝咖啡。
聶高遠的性格自來熟,看見他一個人,點完單就坐過來搭話:“學弟你身體沒事了吧,你那天在球場上暈倒可把我們吓壞了。”
許繁星扯了扯唇,露出十分标準的微笑:“我沒事的,謝謝學長關心。”
他從小知道自己長得好,聽話還不淘氣,小時候的鄰居阿婆阿姨都喜歡他,長大後更是發揮所長,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發揮到爐火純青,男女通殺,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聶高遠長舒一口氣:“那就好,我們都挺擔心你的。”
“給學長添麻煩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你哪裡不舒服要去做檢查就給我們打電話,醫藥費我……”聶高遠的手指從自己鼻尖移到身上:“他全包。”
許繁星應了聲好,視線跟着他的手指稍稍往上擡。
男生穿了件咖啡色衛衣,戴着白色棒球帽,前額的頭發被帽檐弄得淩亂的貼在額頭,将鋒利的五官襯的柔和不少,他手裡拎着瓶氣泡水,慢吞吞的走過來。
“我記得我前天的球沒打到你吧。”離近後,遲樾拉了下椅子,很随意的在他身邊坐下,一股混合着洗衣液清香的男性氣息鋪面而來。
許繁星下意識渾身一僵,腰背打直:“沒有。”
“那你這臉怎麼比死了三天的還白?”
“……”
你這張嘴可真冒昧。
許繁星淺淺微笑:“是我昨晚沒有休息好。”
說完,他又想用喝咖啡來掩飾尴尬,嘴唇剛碰觸到杯沿,杯子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劫走,取而代之的是那瓶罐裝氣泡水。
許繁星疑惑地擡頭,遲樾倒是滿不在意:“沒休息好還喝咖啡,不怕猝死?”
“對對,少喝咖啡,身體重要。”聶高遠是個熱心腸,沒幾句話題就聊開了:“我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以後常來我們俱樂部玩,就在南門那裡。”
“好。”
兩個人邊聊邊互相加了微信,旁邊的遲樾忽然插言:“我給你留的微信看到了?”
“啊,”許繁星一愣,回憶起那張黃色便簽紙:“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