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年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眸光綿長:“當然,經曆好不好,都是後見之明,往回看才清楚。我沒有說你這件事情不好,畢竟,誰都想擁有美好的事物。”
這下輪到楚瑜愣住了。
什麼意思。
陳淮年牽着她穿過一段斑馬線,轉去一條不那麼吵鬧的小巷子。
路邊的燒烤燈箱還亮着,有人坐在小馬紮上,惬意地撸串喝啤酒,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這一對深夜牽手前行的高顔值男女。
陳淮年解釋:“我承認自己吃醋,你可以當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占有欲。也許你想和我讨論的不是前任,而是這個人帶給你的變化,重點在你身上。心懷坦蕩,才能提起前任,不是嗎?”
像一團亂麻被人找準了線頭,理順,又遞回她的手中。
也像柔嫩的樹葉被舒展開來,在晨曦中被微風輕輕吹拂。
楚瑜看向他在夜色中柔和了很多的面部線條。
很久之後,她才繼續開口。
“你知道嗎?我在分手後……大概是第一個月的時候,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将自己所有的缺點弱點不成熟暴露了出來。我給他發私信,睡不着的時候,任何想起他的時候,罵他,詛咒他,諷刺他,用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詞彙。那時候真的太恨他了——所以,你看,我并不良善,也沒有你想象中的好。”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的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
夜色是很好的掩護,楚瑜輕輕吸氣,壓下嗓音裡的哭意,轉而問他:“你和你的前任們,分手的狀況好嗎?會不會也有一個前任,偷偷地在背後罵你?
最赤.裸不是脫光衣服,而是我在你面前流下眼淚的一瞬間。暴露脆弱,袒露真情才是一段真正親密關系的開始。
聶魯達說:衆生靈中,唯你有權看到我的脆弱。
路燈被樹葉遮擋了大半,光線昏昧,似乎隔絕了所有的紛擾。
陳淮年其實聽出她的鼻音,他也不戳破,隻握緊了她的手,嗓音清越。
“首先,沒有‘們’。”
“其次,是友好和平的分開。她是我爸爸朋友的女兒,典型的ABC性格,我們還沒分開的時候,她就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了。”
事實證明,友情就是友情,永遠無法升級成為愛情。
兩家家長樂見其成的熱情開朗配成熟冷靜,并未開花結果。兩人學着其他的情侶約會吃飯看電影,一段關系沒能持續到兩個月,陳淮年先受不住了,他覺得不如投入到工作中更有意思。
所以當Grace牽着他好朋友的手過來說,是她對不起他的時候,他甚至還松了一口氣。
沒有誰對或是誰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感覺總是誠實。
陳格甚至還因此偷偷找他談話,詢問是否因為自己豐富的感情史,而導緻兒子不再相信愛情。
陳淮年冷靜回答,ego過大也是一種病,相信我,您還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楚瑜不知道簡單言語沒有勾勒出的細節。
她忍了半天才說:“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陳淮年突然看向她,輕輕地笑了。
“我說過的,你可以問任何問題。對他人抱有好奇心,是靠近一個人的第一步。”
楚瑜的臉因為這句話裡明晃晃的指向而臉紅,她想松開他的手。
但對方察覺到她的動作,加重了手掌的力度:“對于自己喜歡的,我向來竭盡全力。這一句,我也說過。”
所有的樹,在頭頂一同發出一陣一陣波浪的聲音,像搖曳的心旌,像失重的墜落。
楚瑜又一次被擊敗。
很早之前,她就覺得,最好的約會是散步。
童童曾經說她和趙慶熙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在某一個夏天的晚上,從京市的二環生生走到了六環,一路走一路聊,什麼話題都聊,從成長經曆聊到喜愛的電影,也聊到各自的學業規劃和前任們……
像那部著名的電影裡一樣,從暮色初上到天邊微曦,一整個夜晚,兩個人邊走邊聊。
童童說,“心裡好希望那條路沒有盡頭”。
回到住處的樓下時,時針已經跳過了十二點,進入到新的一天。
柯無憂發過來問候的微信消息:【扣1,是陳淮年不懷好意阻擋了你回家的步伐,我馬上來解救你。】
楚瑜回過去一隻粉紅豬流冷汗的表情,回說:【到樓下了,馬上回來。】
然後解開安全帶,跟駕駛位上的人說:“路上注意安全。”
陳淮年跟着解開了安全帶,車輛熄火——牽着她的手走進入戶大廳。
理由是她的身體虛弱,他不放心。
電梯正從五樓下來,數字緩慢跳動。
楚瑜覺得不好意思,憋出來一個理由:“……無憂還記着你将她趕走的事情。”
“那不是趕,那是禮貌要求她為自己哥哥的感情騰出單獨空間。”
電梯門打開,有穿黑T的年輕人匆匆走出來。
陳淮年牽着她一起走進去,“幾樓?”
“二十二樓。那——你和無憂裡總有一個人,對禮貌這個詞有些誤解。”
陳淮年按下電梯按鍵,語氣裡帶了幾分笃定。
“我很高興,那至少說明,我和她對我的感情這件事情的理解是正确的。”
被繞了進去,楚瑜終于維持不住無動于衷的表情。
誰說陳淮年的語文不好的。
喜悅在這樣的時刻裡自然發生。
她垂下眼簾,掩住心裡突然迸發的濃烈情感:“我要到家了,再見。”
伴随着電梯轎廂門打開的聲音,陳淮年随着她一起走了出來。
“明天什麼時候?”他問。
楚瑜不明所以:“什麼?”
“你說再見,所以我問,明天什麼時候再見到你。”
“明天——”,楚瑜驚訝,“你不用去上班嗎?”
“最近的工作沒有那麼忙,我可以假公濟私一段時間。必要的時候,遠程處理也是可以的。”
“一段時間,是多久?”
“你希望是多久?”
……
皮球又踢了回來。
暧昧在此刻具象化,化成眼前男人落在她額間克制而溫柔的吻。
溫柔到非常不“陳淮年”的吻。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