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典的餘音還在回響,可權力的風向早已悄然生變。
沈清辭輕撫着眼前的紫檀案幾,指尖劃過精緻雕花,卻感到一絲刺骨的涼意。
從清芳殿的簡陋到鳳儀宮的華麗,這短短數月,她像是在夢中走了一遭。
可夢,總有醒的時候。
"娘娘,您的午膳——"
小桃端着食盒進來,滿臉喜色遮都遮不住。
"禦膳房特意準備了桂花糕呢!"
沈清辭淡淡一笑:"放那邊就好。"
她心裡清楚得很。
這些殷勤,不過是因為她現在的身份——德妃。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後宮裡,身份就是命。
正用膳時,林小語匆匆走了進來。
臉色蒼白,聲音壓得極低:
"清辭,不好了!"
沈清辭放下湯勺,揮手讓宮女們退下。
等房中隻剩她們二人,才問:"怎麼了?"
"我剛從太後宮裡回來..."
林小語四下張望,确認無人後才繼續:
"蘇婉兒沒有因為你的冊封而罷手。"
"反而在暗中聯絡朝中大臣,說要為皇上物色更多妃嫔。"
沈清辭的手微微一頓。
理由呢?
"她說皇上需要早日誕育皇子,延續龍脈。"
心髒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在這個以血脈傳承為重的時代,沒有哪個皇帝能拒絕這樣的"忠言"。
更何況,她入宮至今,肚子依然沒有動靜。
"還有呢?"
她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在聊今日的天氣。
林小語的聲音更低了:
"蘇婉兒已經在調查你的身世。派人回了将軍府,想找你的把柄。"
這句話如雷擊頂。
庶女出身、生母早逝、與繼母不和...
這些在旁人眼中,都是足以緻命的軟肋。
"她還做了什麼?"
"聽說向太後暗示,說皇上過分寵愛你,影響了雨露均沾的祖制。"
林小語握住沈清辭的手:
"清辭,我擔心..."
沈清辭輕拍她的手背,示意安心。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
"蘇婉兒要是隻有這點手段,那真是太小看她了。"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腳步聲。
"德妃娘娘,太後召您過去。"
來人是太後宮中的嬷嬷,神情嚴肅。
沈清辭和林小語對視一眼。
不祥的預感,如潮水般湧來。
慈甯宮内,太後端坐在黃花梨木椅上。
威嚴如山。
"給太後請安。"
沈清辭規規矩矩行禮。
"起來吧。"
太後擺擺手:
"清辭,你入宮也有些日子了。"
"是的,多承太後關照。"
太後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緩緩開口:
"哀家聽說,皇帝對你很是寵愛?"
問得直接,沒有任何鋪墊。
沈清辭心中一凜,面上依然恭敬:
"臣妾不敢當此重言。皇上對後宮嫔妃都很關愛。"
"是嗎?"
太後語調上揚:
"那為何這些日子,皇帝獨寵你一人?"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
這是個陷阱。
承認獨寵,就是承認影響雨露均沾;否認獨寵,就是在欺騙太後。
她深吸一口氣:
"回太後,臣妾以為,皇上時常臨幸,或許是因為臣妾在詩詞歌賦上還有些微薄之長,能為皇上排憂解悶。"
"哦?"
太後眼中閃過一絲興趣:
"那你可知道,後宮的首要職責是什麼?"
"為皇上延續血脈,為大晟王朝誕育皇子。"
标準答案。
"既然知道,那你入宮這麼久,為何肚子還沒有動靜?"
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心上。
沈清辭能感覺到,太後這番話絕不是突然起意。
背後定有人推波助瀾。
"臣妾..."
"哀家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
太後打斷了她,語調變得溫和:
"也知道你的詩詞才華确實出衆。但清辭,你要明白,在這深宮之中,才華隻是錦上添花,而非立身之本。"
"臣妾明白。"
"哀家希望你能明白。"
太後站起身,走到她身邊:
"你現在是德妃,地位不低,但也不要以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心跳如擂鼓,但她努力保持鎮定。
"太後有何教誨,臣妾洗耳恭聽。"
"哀家聽說,皇帝準備為你在禦花園修建梅園?"
這消息她自己都不知道,太後卻已得到風聲。
宮中的消息網,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臣妾不知此事。"
誠實回答。
"不知道?"
太後眼神變得銳利:
"那你可知道,修建這樣一座梅園,需要花費多少銀兩?"
沈清辭搖頭。
"足夠建造十座普通宮殿。"
太後聲音帶上不悅:
"清辭,哀家希望你能勸阻皇帝。"
"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語氣嚴厲起來:
"如果你真的關心皇帝,就應該知道什麼對他好。"
"臣妾遵命。"
低頭應答。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