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王家裡的臭味越來越濃。一開始他以為是家裡有什麼東西腐敗發黴了,翻箱倒櫃聞了一遍,都和這股臭味對不上。
又過了一天,味道越發濃烈,仔細辨别,發現源頭似乎不在自己家裡。
他住在城中村棚戶區,低矮的違章建築一戶挨着一戶,淩亂的電線一圈纏着一圈,錯落的竹竿上搭着内衣被單臘肉等各式雜物,擡頭望不到完整的天。
他先是懷疑廁所糞坑堵了,隔着好幾米就聞到騷臭的屎尿味,很沖,但不是他聞到的那種。
于是又走向另一頭,路過他隔壁屋子的刹那,那濃烈的腐臭味立刻向他兜頭一錘,讓他刹住腳步。
沒錯,味道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02
這個棚戶區居住的全是流動人口,有早出晚歸的也有晚出早歸的,興許還有沒落網的逃犯。
住戶流動性強,今天見明天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鄰裡間并不往來。
老王白天在工地搬磚,晚上回來倒頭就睡,五雷轟頂也醒不了。搬來兩個月,要不是這臭味難以忍受,他根本不知道隔壁還有人住。
砸了兩下門,沒人應,又把耳朵貼近門闆仔細聽,隐約有震顫的嗡嗡聲。他沖着屋裡喊:“家裡什麼東西爛了!有沒有點公德心!”
他這一喊,又幾戶人家也開門探出頭來,捂住口鼻,小聲抱怨“就是就是,臭了幾天了”。
老王敲門不應,又走到窗前,窗戶鎖着,裡面還拉上了窗簾,不過兩道簾子中間有一條狹窄的小縫兒。
老王擡手遮擋反光,把額頭貼上玻璃窗,用一隻眼透過縫往裡窺探。
裡面黑魆魆一片,似乎有一團團什麼東西飄來飄去,伴随那個隐隐的震顫聲。
老王把臉又往玻璃上貼了貼,右眼睜得更大,用手哐哐砸了幾下玻璃。
“砰——!”有什麼東西撞到了窗戶,老王吓得“我艹”了一聲,屋裡的窗簾被什麼東西晃動了一下,縫隙變大了一點。這下他看清楚了,那團黑東西“轟”地一下一散開,更多噼裡啪啦打在窗戶上,抖得窗簾又掀開了一點。
空蕩蕩的屋子中央,俨然吊着一個豎長條狀的東西,老王幾乎立刻補全了模糊的畫面,并發出一聲凄慘的嚎叫。
03
宋連到現場的時候,一個年輕的民警正在距離小樓十幾米遠的空地上放肆的嘔吐,從幹嘔的狀況來看,他已經吐了有一會兒了。
宋連拍了拍他的後背,問:“痕檢沒揍你嗎?”
小民警吐得眼淚嘩嘩,上氣不搭下氣,委屈地說:“我已經努力遠離現場了,實在……忍不……”大概腦子裡又喚起了對現場的記憶,一句話沒說完整,又哇地一聲幹嘔出去。
走進案發現場的那一刻,宋連知道小民警确實盡力了。
他人還沒進屋,就聽到嗡嗡的合奏,根據聲音判斷,屋裡現在大概率已經是小飛行員的國度了。他檢查了一下防護服,确定沒有粗大明顯的縫隙之後,邁步踏入房間。
嶽雲已經在現場了,她是宋連的助手,去年畢業分配到刑偵大隊。
“師父你又遲到了,”嶽雲有些不滿地看表,“3分48秒。”
“堵啊!”
嶽雲不屑:“那你就早半小時出門呗。”
宋連一邊擺手驅趕滿屋子的小飛行員,一邊教育徒弟:“聽聽這說的什麼話!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早起上班!”
04
“又是一起,”嶽雲說,“不過這次換了個‘陣法’。”
宋連臉色一沉,越過嶽雲看向屍體。
從外形上看,屍體具有明顯女性特征,被一/絲/不/挂的吊在狹小房間正中央的天花闆上。
與其說是吊起,不如說是“鈎”——她像屠宰場裡被宰殺的豬牛羊那樣,被一個約三十公分左右的豎彎型鐵鈎從啞門穴[1]穿入,整個人就這樣被挂在了天花闆上。宋連繞到屍體背後,發現背部還插着三把刀。
屍體正下方的地面上用血寫着兩個字:鐵樹。
正值盛夏,房間又不通風,閉塞、悶熱加速了屍體的腐敗,蛆蟲遍布,層層疊疊,還不時有白色肉蛆噼裡啪啦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