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晚上,沐斯年出乎意料地沒再做噩夢。
他沒夢到那座墳墓前面的墓碑,沒夢到停留着的那隻不停啼哭的烏鴉,沒夢到墓碑上淺淺笑着的阿無。
他是被學校的鈴聲給震醒的。
“卧槽,什麼東西?”沐斯年從床上彈起來,叫魂一般的歌聲就在他的腦子裡環繞。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看見窗戶外面的洗手台,淩照青正在那兒洗漱。
沐斯年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身下床,然後邊順頭發邊往外跑。
“我來了我來了。”
淩照青吐完嘴裡的沫,漱了口,剛把牙杯放回原處,就聽見某人叽叽喳喳地叫。
“啊!你怎麼已經洗完了?”
淩照青:“我洗完你不就有位置了?”
沐斯年:“不,你不懂我。”
淩照青:“……。”
他也沒有很想懂。
沐斯年一臉哀怨地看着淩照青走了出去,活像個怨婦。
還有更怨婦的就是宿舍居然還設計了一個專門的換衣間,是避免了同學們之間的尴尬沒錯,但并沒有方便咱主角沐斯年啊!
出門的時候,沐斯年臉拉得老長。
這也導緻跟淩照青沐斯年兩人同時出來的鄭見山吓了一跳。
“卧槽?你誰?”
沐斯年:“你爹。”
鄭見山:“你二大爺,我是你爹,叫爸爸。”
沐斯年連連搖頭:“兒子天天不孝,我該怎麼辦?要不要去電視台曝光他?你說呢?”
沐斯年杵了杵淩照青的胳膊。
淩照青:“你自己決定。”
鄭見山:“……。”
鄭見山跳起來,指着淩照青:“淩哥,淩哥你,不是,不是——。”
鄭見山又連忙指向沐斯年,“我差點被你帶跑偏了,不是,你們怎麼從一間房裡出來?你們,你們幹什麼了?”
沐斯年一秒正色:“是的,我們在一起了。”
鄭見山:“?!!!”
他眼珠子快掉下來了。
淩照青:“……。”
淩照青沒忍住,彎起唇角笑起來,伸出手就給沐斯年的後腦勺來了一下:“胡說八道什麼呢?”
鄭見山大腦宕機:“淩,淩哥,你笑起來,好好看啊。”
鄭見山很少見淩哥這樣笑,不,好像感覺淩哥都沒這麼笑過,就算笑也就是隻是淡淡的,能看得出來他笑,但這樣放松的,輕松的,恣意的笑卻很少見。
原來,淩哥也可以這麼笑嗎?
鄭見山還沒想明白,沐斯年倒像個點燃了的炸藥包,張牙舞爪就上去了。
“鄭見山,你怎麼跟你爹搶台詞!”
“made!”鄭見山一秒被轉移注意力,“你是誰爹,我就算認爹,也真會認淩哥當爹。”
“我呸。”沐斯年活像個小潑婦,“那天打遊戲的事你忘了是吧?單挑solo你輸給你爹我了!你爹告誡你,以後都不許當着淩照青的面誇他,隻能背地裡誇知道嗎?”
“靠,有病吧你,而且那局遊戲是我大意了,有本事再來一局。”鄭見山大吼。
“再來就再來。”沐斯年挺起胸膛,死不服輸。
淩照青:“……。”
越來越多的頭探了出來,大有連課都不上了都要把這個八卦看完的意思。
沐斯年氣勢洶洶,然後,就被人一把揪住了後衣領。
沐斯年:“???”
沐斯年被自然而然地拖着往外走。
沐斯年:“淩照青你放開我,我要讓鄭見山心服口服。”
淩照青沒說話,但力氣大。
而站在原地的鄭見山,一臉驕傲地仰起頭,還沖着沐斯年叫嚣:“哈哈哈,你看吧,淩哥都站在我這邊!”
鄭見山嚣張地哈了一會兒,直到沐斯年和淩照青消失在他的視線内,他才發覺到,好像有哪不對。
而旁邊好心的哥們,略帶安慰地拍了拍鄭見山的肩膀,說:“看樣子,淩哥應該是站在你爹那邊的。”
鄭見山:“……。”
鄭見山:“滾犢子。”
鄭見山怎麼也沒想通,到了教室裡,實在憋不住了,轉頭問淩照青:“淩哥,你咋回事啊?現在跟他玩那麼好了嗎?”
淩照青瞥了他一眼:“你不也跟他玩得好,稱爹道兒的,關系挺好的嘛。”
鄭見山:“……。”
鄭見山憋出一句:“我那是因為他遊戲打得好。”
淩照青:“哦。”
“好吧。”鄭見山有些喪地低下頭,“他這人還行吧。挺有趣的,有時候對淩哥你,是真的挺關心的,我看得出來。”
淩照青的筆頓了一頓。
“不說這個了,淩哥,我有個八卦要分享給你。”鄭見山悄摸摸出手機,“我憋一晚上了,沒給你發消息,就是打算當面跟你說。”
“什麼八卦?”沐斯年悄悄地在旁邊說。
“卧槽,”鄭見山吓得一顫,“你吓我一跳。”
沐斯年擠眉弄眼:“趕緊的,别耽誤時間,什麼八卦?”
沐斯年星星眼般好奇。
鄭見山順勢打開了學校論壇,點開一個闆塊,說:“淩哥,你的闆塊不能發帖了。”
淩照青沒什麼興趣,話都不接。
沐斯年:“他的闆塊什麼意思?”
鄭見山:“我敲,這你都不知道?學校論壇有很多個闆塊,有什麼男生闆塊,女生闆塊,寵物闆塊,學霸學渣闆塊,考試專用闆塊,都是管理員根據帖子發言相關整理出來闆塊,而我們淩哥,因為太受歡迎,于是管理員給他專門開辟了一個闆塊,裡面全是聊淩哥的。”
沐斯年:“……。”
沐斯年:“這不就是建了個超話嗎?”
鄭見山愣了一下:“對哦,你這麼說也對,不過畢竟是學校範圍内的,就在論壇上面搞了。不過重點不是這個,是現在這闆塊封禁了。”
沐斯年也把手機掏出來,邊點進那闆塊邊問:“為啥?”
鄭見山一笑:“因為有一個帖子,是對淩哥的告白信,而那個帖子的主人,不知道有什麼關系,直接把闆塊内所有的帖子都删了,隻留下她一個帖子,而這個闆塊也再也不能發帖子了。”
沐斯年:“……。”
突然索然無味。
沐斯年不想湊這個熱鬧了,轉而去看淩照青,結果正發現淩照青眉頭輕蹙。
雖然表情細微,但沐斯年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沐斯年挪移到淩照青旁邊,悄聲問:“怎麼了?”
鄭見山:“現在這種特權已經引起群情激奮了,哎,你怎麼不聊了?”
淩照青說:“沒事,下午可能要出去一趟。”
沐斯年驚訝:“又出去?又逃課嗎?”
這下也怪不得當初老師會失望,總這樣逃課也不行啊。
鄭見山:“你倆說啥呢?”
淩照青說:“沒有,我今天下午有事。”
鄭見山:“什麼?淩哥你怎麼又有事?”
沐斯年舉手:“那個,我的事,我要去看醫生,淩照青陪我去。”
鄭見山懷疑的眼神立馬變成嫌棄:“你看個醫生你要淩哥陪幹什麼?”
沐斯年:“他不陪我我就會死在半路上。”
鄭見山:“……。”
鄭見山:“你在說些什麼?”
沐斯年:“真的,我抑郁症,最怕看醫生了,中途沒人照看我就會出事。”
鄭見山從你在說什麼屁話的眼神變成狐疑:“你說真的嗎?”
沐斯年一點都不帶臉紅的:“你爹什麼時候騙過你。”
鄭見山:“卧槽,你騙我的次數還少嗎?”
沐斯年:“嗯,你終于承認我是你爹了,乖兒子。”
鄭見山:“我可去你大爺的。”
淩照青:“……。”
下午。
沐斯年以正當理由給他兩請了假,盡管淩照青再三拒絕。
沐斯年:“我都請假了。”
淩照青:“那你随便找個地方做卷子。”
沐斯年:“你不帶着我我就跟蹤你。”
沐斯年一臉的你拿我沒辦法吧。
淩照青沒罵人已經算是涵養好了。
沐斯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去幹嘛的,我給你當助手不行嗎?幫你拿衣服什麼的。”
“你。”淩照青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了嘴。
因為感覺沐斯年知道什麼都不奇怪。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我出打車費!”沐斯年揚起拳頭。
“坐地鐵。”淩照青說。
“噢噢噢。”沐斯年回答。
還是上次那個地方,隻是這回沐斯年不用苦苦等在外面喂蚊子了,跟着淩照青進去了。
跟上回路人說的一樣,就是個攝影工作室,淩照青帶着沐斯年走進其中一間。
工作室還比較大,攝影器材很多,看着很專業,拍攝點那裡也有人正在裡面拍攝。
除了攝影師打光師之外,還有一些人正在抱着攝影器材或者電腦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淩照青走到一個正坐在桌前用電腦的人旁邊,打了個招呼:“張哥。”
那個被叫張哥的男人好像沒聽見,淩照青就又叫了一聲。
這時,張哥才跟睡醒了一樣擡起頭,看見淩照青,笑了一聲:“啊,你來了,不過這會兒有人在拍哎,你等會兒行嗎?其實我們剛剛等了你一會兒,但一直沒看到你人,我們就讓别人先上了,坐旁邊沙發上等會兒沒關系吧,玩會手機,很快的。”
“哦。行。”淩照青點了點頭,回頭示意沐斯年跟上。
沐斯年有些不高興,不過礙于淩照青,他也沒說什麼,跟着淩照青坐在沙發上。
沙發上。
沐斯年小聲逼逼:“他态度怎麼這樣啊?”
淩照青聲音很淡:“這不很常見。”
沐斯年有些氣,不過淩照青說得沒錯,而且那個張哥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
就是感覺上不好。
淩照青說:“做題?”
沐斯年大驚失色:“不好吧。”
淩照青:“做題。”
說着,淩照青就給沐斯年傳了套卷子,讓他在手機上做。
因為不好整體看卷子,所以沐斯年遇到不懂的就直接問了。
兩人還算小聲,攝影機的咔嚓聲都大多了。
“這裡的磁場是套這個公式,然後——。”
淩照青的聲音低沉悅耳,沐斯年正沉醉其中。
“喂。”有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走過來,沖着兩人,“在這幹嘛呢?别聊天行不?别人在工作。”
男人表情看着很生氣,還有一臉被打擾到了的不耐煩。
“知道了。”淩照青擡起臉,說。
男人看着淩照青,表情好像更生氣了。
“注意點。”
這下淩照青沒搭理他,男人似乎還想講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吞了回去,正好有人叫他他也就走了。
等人走後。
沐斯年:“什麼人啊。”
然後他左右望望,發現那攝影點已經沒人了,就拉淩照青的袖子,說:“應該可以拍了吧?”
淩照青點點頭,站起來去找張哥。
張哥啊了一聲,然後一臉抱歉:“攝影師好像有點事吧,馬上啊,你再等等,再等等,不過你别走啊,應該馬上就好,再等等,我去看看情況啊。”
張哥笑着走了。
而這一等,就又是等了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