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2:30。
祝青進門就看到一個身高近一米九、光着上半身的男生背對着他,正孔武有力在地上做俯卧撐。上伏下潛間精壯的脊背晶瑩地泛着汗濕的光。
半夜,衤果男,客廳運動,還有奇異的聲音。
時間、人物、地點、事件,無一不透露出些許詭異。
祝青懷疑自己走錯門了。
“呃……”
他剛出聲就看到地上的男生瞬間跳了起來,動作快到隻剩殘影。
“呃……”周琅一見是他耳朵騰地燒了起來,倉促地發出同樣的單音節。
然後他看到了祝青懷裡的一大捧玫瑰花,也愣住了。
“我,那個……”周琅撓了撓頭,有種撞破别人秘密的尴尬。
他低頭想台詞,發覺自己竟然沒穿衣服,立刻忘記要說的話四下找了起來。
奇怪,一對上祝青他總莫名的慌張,好像發條沒上緊的機器,行動起來要卡一會兒才能運轉。
“你怎麼還沒睡啊?”
祝青倒是坦然,帶上門換鞋,周琅也穿好了衣服。
“睡不着。”周琅拽了拽T恤下擺。
“認床?”
人朝他走近了些,周琅才發現祝青臉色不太好,蒼白的膚色讓他整個人都透着股疲累。
“有點。”
他随口應了,又想說其實我在等你,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個花……要插起來嗎?”
祝青眼裡有光閃過,盯住他短促一笑:“你喜歡嗎?送你了。”
“送我?”周琅更慌了。
“不喜歡?那改天送你别的。”
祝青遞出去的手要收回,被周琅一把抓住:“不用了,恩……啊對,我幫你插起來!”
手裡的玫瑰朵朵嬌豔,紅到刺眼,香味撲鼻熏得周琅腦袋昏。
短暫的肢體接觸,如玉的皮膚觸感在腦子裡胡亂肆虐,他原地左顧右盼半天,終于尋到一個能用的花瓶。
萬幸,這三個大男人總算還不至于生活情調為零。
祝青在一樓洗完澡,擦着頭發出來時,周琅還在餐廳幹着花藝活。
“你還真給插起來了?”
他的發梢還在往下滴水,肩膀處的格紋睡衣都給洇濕成了墨藍色。人出現時周身都繞着水霧氣,前刻的臉色被熏出薄紅,像出水芙蓉花般嬌嫩。
周琅看了他一眼,喉結微動,沒說話。
牆上的鐘秒針滴答滴答,在深夜的一樓來回走。
祝青用毛巾擦腦後的頭發,趴到桌子另一邊坐下,順手把濕淋淋的額發撩了上去,硬朗的眉峰擱在他這副好皮相上,硬生生給改成了精緻秀氣。
周琅偷偷瞄他,一眼又一眼,被那亮晶晶的眼睛吸走了大半注意力,手裡的花莖滑下去兩回。
“你就這麼把它擺在樓下,Kevin明天一早看見準要罵人。”祝青的下巴擱在臂彎,挑了下眉,淡淡地說。
周琅插花的技藝實在不夠高明。
他别過眼,側枕胳膊望外頭,客廳的落地窗外是塊巨大的綠色幕布,對面樓的腳手架近到似乎能戳進這棟樓窗口。樓頂朝上無限延伸,和天空形成一條褐色窄窄夾角,弦月皎白,照得附近夜空瑩瑩粼粼,仿佛俯瞰下的維港水域。
這裡的住宅真像鴿子籠,逼仄擁擠,讓人喘不過氣。
“不擺他明天也要找你。”周琅看他睫毛動了,長而濃密,漂亮得畫一樣。
“那我還是快點上樓,抓緊時間多睡一會兒。”祝青回過頭用粵語抱怨,沒所謂地直起身,離開了凳子。
周琅欲言又止,鏽澀的剪刀口卡得虎口疼。
他視線跟随,祝青側面瘦得像紙,手長腳長,走路又似貓,沒聲沒息。
周琅糾結、遲疑,目光循着他光腳留下的潮濕痕迹。那淺淺的腳印被月光繪成銀色,間距等長綿延到樓梯口。
他忽然被手裡的玫瑰刺紮了一下。
“嘶啊!”
樓梯上的人轉過了頭。
周琅迅速将流血的手指背到身後,一句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分毫不差列到了舌尖。
“你要吃宵夜嗎?”
“宵夜?”祝青頓了頓,有點莫名,“太晚了,吃了胃會不舒服。”
“好吧。”
周琅整晚的期待在這句委婉的拒絕下煙消雲散,舌尖發麻,再講不出别的話。
他想,怎麼有人講話應承如此随便,輕飄飄就食言。
十八歲男生垂頭的模樣好像受傷Puppy,祝青看在眼裡,想,來者是客,算了。
他停住步子,主動提了個話頭:“周琅,要是Kevin明天早上來找茬的時候你肯幫我解圍……”
周琅猛然揚起頭看他。
祝青狡黠一笑,輕快地說:“我就請你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