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睡姿很好,在他肩窩找到一個舒适的地方,不過片刻呼吸就變得均勻了。
從下往上看去,嘴唇是軟軟的粉紅色,鼻翼吐息時,臉側的絨毛會輕微地顫動,睫毛也乖順地耷下來蓋住眼睑,長長的,怎麼看都像瓷娃娃。
周琅入神地欣賞了會兒,含着體溫計挨近他,低頭輕輕嗅了嗅,聞到祝青身上好聞的香氣,一下子覺得醫院的消毒水味都沒那麼讨厭了。
他彎了彎眼睛稍稍退開,再擡頭卻止住了笑意。
倒是沒想到,自己在香港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竟然也能碰見熟人。
昨天才見過的阿豪不知道為什麼也來了醫院,正和一個人靠在急症室的儲物櫃後交談。他們站的位置并不顯眼,算是避開了空間的大部分人,唯獨周琅坐的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
他奇怪地觀察片刻,發現兩個人既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萎靡不振,談笑間還挺精神,而且這會兒四點多,天都還沒有亮,如果是探望病患,誰會挑這個點來?
周琅想着等下過去打個招呼,卻看到兩個人結束交談,從櫃子後閃身出來,一前一後出了急診區。
奇怪的第六感瞬間閃現,周琅沒有猶豫地摟住祝青的腦袋,輕輕地把人放到一邊靠着,他緊張地等待兩秒,确認對方沒有醒來的迹象,迅速地還了體溫計,往兩個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阿豪和男人走至外間的庭院,醫院已然沒有多餘的空地拿出來做綠化,但還是盡力而為種了些常青樹供病人下樓散心使用。
周琅沒有跟太近,鎖定人影便找了地方躲避。
憧憧的樹影隻能藏住人形,但多餘的手部動作卻暴露在他的視線裡。
他藏在牆邊,眼睜睜看着阿豪從随身的黑色腰包裡翻出一包東西,透明袋内白色粉末在夜色裡亮得紮眼,對面男人抖着手接過,迫不及待地扯開一個小口,用手指沾了一點嘬進嘴裡,然後周琅看見他的臉上浮現一種扭曲的笑意,利索地掏出幾張票子塞到對面阿豪手中,鬼祟地朝左右打探幾下,沒再寒暄,迅速離去。
周琅慌忙躲好,定定心神想再探頭去看,阿豪也不見了。
他們……是在交易什麼?
那白色的粉末又是什麼?
他立在原處心亂如麻,倏地才想起昨天聽到的對話,“水路陸路通吃”,這事兒會和肖複殷有關系嗎?他到底在香港做的什麼生意?
一個人正亂着,忽然聽見有人叫他。
牆壁自然沒有人好靠,祝青很快就醒了,問過護士後找過來,就看見周琅一臉蒼白跟丢了魂似的。
“怎麼了,又不舒服了?”
昨天夜裡男生高燒的樣子還曆曆在目,祝青聽他一嘴胡話,燒得人都傻了,還以為是什麼邪祟附身,差點先把人送到風水師傅那裡驅邪,哪知道他很早就不舒服了,隻是沒有講,自己還以為他少年人身體好,天生體熱,這才鬧了烏龍。
其實早該想到的,前天夜裡大雨,當時在禁色外頭,周琅手裡沒拿傘。
是自己高估了這小子的心眼密度。
“你醒了?”周琅耳尖一紅,迎向他走來,主動交代道,“我看見個熟人,過來打個招呼。”
“你在香港還有熟人?”祝青往他身後看,花園空空如也。
“是肖兒店裡的夥計,他好像過來見一個朋友。”周琅眼神閃爍,在猶豫要不要暫時瞞住他。
“見朋友,這個時間?”
“呵……”周琅幹笑了一下,很快決定還是先别亂說的好,于是猜測道,“大概是朋友缺急用,他熱心嘛。”
“好吧,”祝青聳聳肩,“剛才醫生開的藥你拿過沒有?”
“啊還沒去,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急診科真是藥到病除,周琅衣衫鼓動,精神抖擻地小跑着去窗口拿藥。
祝青等他走遠後,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撥了通電話給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