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更願意走街串巷去吃爆辣火鍋,但也能和兄弟說聲抱歉,鑽進私家車着急忙慌地咽下愛心午餐。
他被愛澆灌得那樣好,那樣正直善良,即使喜歡人,也知道等對方說願意——即便祝青對他唯一的好,不過是在初見時幫他提了一會兒箱子。
十八歲,蔔蔔脆。
隻有周琅的十八歲蔔蔔脆。
祝青聽他講完,神情都軟化了,躺下來淺聲問:“那把你最喜歡吃的做給我吃吧。”
他睡在窄窄的床上,直愣愣地看進周琅的眼睛,男生還坐在靠裡的位置激情地介紹着重慶美食,忽然一低頭,才發覺。
這個姿勢其實很暧昧,是一種全然交付的、丢棄防備心的姿态。
人如果願意在另一方站或坐的時候躺下說話,還直視着對方眼睛,那大概已經是很熟很熟、很親密的關系了。
因為你把全身上下每一個緻命的弱點都暴露給了對方。
周琅被這種注視弄得内裡激蕩地沸騰起來,丘比特的箭沒射進心房,但是精準地繞着他雕了朵盛放的玫瑰花。
他忙不疊地點頭,一連聲說好,恨不能馬上拜托老媽傳授精湛廚藝。
祝青的眼尾盈盈地泛着粉光,眸光懶而晶瑩,眨一眨眼,睫毛又開始畫畫。他欣賞着十八歲少年的春心萌動,嘴角挂起了一抹笑。
可真是年輕,也就十八歲剛出書房門有這份閑心,為一點小事開心動容,像他這樣很早進社會的,身邊人來人往,個個都說揣着真心,結果都像煙火般頃刻就消散。
祝青的身體還很年輕,但心已經老了。
老得隻挂念住複仇這一件事,受傷和疼痛都不緊要了,誰還在乎愛情?
他翻個身,拖着周琅躺下,男生受寵若驚,睡得闆闆正正,又往他這邊挨近一點,祝青大方地湊過去,手臂搭在周琅緊實的腰腹,滅了燈。
道:“睡吧。”
大概心裡無事,睡眠也格外香甜。
兩個人直睡到日上三竿。肖複殷昨夜離去後,在外頭飄到淩晨,再一次喝得爛醉如泥,最後在街道上被清潔工叫醒。
他渾身酸臭,明明是生意場得意,偏把自己搞得一副落魄德行。
猜想中環精英人士早就去趕早班車,肖複殷放心大膽地又晃回了家——店裡的行軍床睡得他腰疼,他日日做夢,夢裡也不安生。
真想念家裡的大床,他打算眯到晚上Kevin回來再說,可一開門卻見到兩雙淩亂的鞋。
房子裡寂靜無聲,但周琅和祝青都沒出門。
肖複殷去浴室洗了把臉,上樓去找周琅。
臭小子都這個點了也不起,一定是沒好好吃早飯——他邊嘀咕邊走到房門口,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裡頭亂七八糟,襪子和内褲亂丢,床頭或站或倒的啤酒罐大概有好幾打,唯一還算周正的鐵架子上挂着兩套西裝。
肖複殷:“……”
瑪德這屋不是周琅在住?
那小兔崽子睡哪兒了??
他踉踉跄跄又跑到樓下,自己房間也沒人,甚至床頭都開始積灰了。
肖複殷酒醒了,困也飛了,叉腰站在客廳往樓上另一間看去,房門緊閉,祝青還沒起床。
他遲疑片刻,擡腳上了樓。臨到要敲門又改了主意,直接轉動鑰匙開了門。
上個世紀裝修的房門沒有下壓把,隻有折斷的銅制把手遺留下的一端,穿根布條權當把手使用,這種門關上就是關上,從外頭要再開隻能用鑰匙。
當然裡頭也可以再加一層保險,可主人沒有上鎖的習慣。
就這門闆的粗制濫造程度,上與不上區别不大。
吱呀的聲響過後,門内的情景大咧咧地送到了肖複殷眼前。
他在門闆老而不死的回蕩裡,渾身僵硬。
雙人鐵架床,上下鋪,上鋪卻堆着雜物,沒睡人。
他最親的弟弟,周琅同學,因為個子高,又正在長身體——大概是夜裡腿抽過筋,又實在困吧,小腿正直愣愣地搭在床架子上,壓得肌肉都陷下去一塊。
肖複殷越過他那雙42碼的腳底闆,往旁邊看去——洪記太子爺的心上人,正美夢酣甜地窩在身側之人的懷裡。
再瞧周琅那姿勢,既要顧着腿,又要摟着人,别扭得看一眼都替他腰抽筋。
這他媽的到底什麼情況?肖複殷不禁擰起了眉。
這家裡是沒地方打地鋪了嗎?為什麼這倆人要擠在一張一米五的小床上抱着睡?
這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