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外婆是怎麼說的?外婆和藹笑着,對他說那她就得多活一段時間,要把老身子骨撐到能吃宋裘琛做的面包的那天。
外婆還說,等宋裘琛出了大名,會不會給家裡帶個漂亮的媳婦呢?也不用講究太多,隻要他們之間相互喜歡就好。
可自己已經很久沒再見外婆了。所有在先前跟他有關系的朋友也好,親人也罷,都在随着一種不可逆轉的勢态漸漸離他而去,他和他們之間就像隔了一道看不見,摸不着的屏障。
明明是很親近的人,再見面也會莫名變得格外生疏。
宋裘琛心裡清楚發生改變的人是自己,但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個原因來。
下意識又撥打了那串爛熟于心的電話号,卻顯示無人接聽。宋裘琛匆忙挂斷,打算叫個出租車直接返校,這幾天新生軍訓,校内應該也是有老師的。遂打開了打車軟件,定位好起點和終點的地址按下确認,在特惠快車那一欄打了勾。而不出幾分鐘,他叫的車就到了。
司機是一個大叔,在宋裘琛坐進去後就在車内放懷舊歌曲,是港調,唱着:”能不能打開一扇窗,就讓我出逃,走四方?”
……
後面的歌詞零零散散,宋裘琛沒怎麼認真聽,隻在手機上開了請勿打擾,避免去接陸敏的電話。他少有的在他認為的範疇裡叛逆了一次,但貌似感覺還不錯。
“……聽說你已經遠走,那留我在原地?有些日子一人孤單寂寞,又有誰來懂?我失眠一整夜……”
到了地方,港調小曲還在放着,隻是不是同一首了。宋裘琛下了車,司機探出半個腦袋對他招了招手,說:”好孩子,那啥,能不能給我打個五星好評啊?你要是不會打,我教你也成哈。”
宋裘琛略一點頭,低聲說:”打完了。”
司機急着趕下一單,沒聽清說了什麼就把車窗搖上,把車給開走了。
宋裘琛結完了打車錢,将界面換成電話頁面,赫然就多出了二十多的未接來電,全出自一個人,備注是媽。
這份愛對宋裘琛來說太沉重,他不敢回應。于是甯可把電話打給寝室老師也沒回給家裡人。
而接到電話的老白那是從操場一個健步就吭哧吭哧趕到保安室門口,讓他們給宋裘琛開了門。
“在夏校的時候,你爸媽就因為這個飯錢的事情找過我,還非要讓我教育你一頓,我尋思不然拉你班裡認識的朋友或同學,合計着一起點個飯吧,你又不讓。甯可自己不吃。現在呢,又是個什麼情況啊?跟家裡人吵架了?你說說你,哎喲,你跟家裡人嘴硬幹啥啊,他們都是為了你好,而且等他們走了,那家裡的一切,不都是你的了嗎?”
老白絮絮叨叨地說着,一路陪宋裘琛到教室門口,道:”宋裘琛,你真的是奇怪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想不通,你說你吧,你也不小了,都快成年了吧。咋還跟家裡鬧矛盾?我有個兒子哎,叫啥不重要,人家擱高一時候就會自己弄蚊帳,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條,還能做菜燒飯照顧别人。人跟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呢,他現在也是考上名校了,光宗耀祖了啊,我也是從教育部高階層工作過的,你們這些人想什麼,我那可不一清二楚。”
宋裘琛背着包走了一路,被太陽曬得微微出了汗,顧不上擦。
好像他們都覺得是自己的錯。
難道真的是自己的錯嗎?
宋裘琛迷惘片刻,默不作聲地掉了個頭回寝室去洗澡了。他也沒留意到老白那廂又接了個電話,對面的聲音很熟悉,是聽起來就讓人覺得陽光四溢的開朗小夥。
不過開朗小夥這時的語氣很急。
“老白,宋裘琛是不是去學校了?他家裡人找不到他!”
老白”啊”了一聲,了然地說:”嗐,我就知道他是跟家裡人吵架了……”
沒等他說話,電話就被挂了。
老白一臉懵逼。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學生挂了電話,但又沒辦法覺得不禮貌,因為蕭楚可是好學生。
老白隻好當什麼也沒發生,去操場看着他們軍訓去了。
“老媽,消息确鑿,我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麻煩您跟宋裘琛那邊說一下吧……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着車,哦哦,還有,你跟人家宋裘琛好好相處,對他好點,聽到沒有?”
見蕭楚已經關門下樓,張甯快幾步趴窗台上對着樓下扯嗓叫道:”對宋裘琛好點啊!聽到沒有!”
蕭楚連連應和着道:”聽到了聽到了,媽我一會兒就上車了啊!您不用操心了!”
說罷,蕭楚就蹬蹬跑遠了。
張甯看着他身影,無奈笑着搖搖頭,又想到了宋裘琛和他的家人,長長歎了口氣。
唉……可憐的孩子。
可恨的原生家庭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