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裘琛腦内轟鳴一片，各種念想充斥，他整個人僵硬在原地，過了很久才慢慢道：“……你是想跟我……”

他自己想到這裡都覺得不可置信，可能是錯覺吧。

蕭楚應該不是那個意思。

“嗯，我問你，要不要跟我談談試試？”蕭楚目光灼灼，言辭懇切，“高中三年，時間太短了。宋裘琛同學，兩年的相處，還不夠我喜歡你，所以私心想求個名分。”

還沒等宋裘琛反應過來，蕭楚就又找補道：“或者，我們做個賭約吧。四五年為期，我們一起争取上同一所大學，住同一個寝室，天天都能見面。等畢業了，我們各自經濟獨立，如果到那時你有了喜歡的人，我不會再來纏着你。”

宋裘琛苦笑一聲，悶悶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了出來，“如果，我沒力氣喜歡人呢？也不打算跟人談。”

“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顧慮很多。”蕭楚順手輕輕拍了拍宋裘琛的頭頂，“我不用你以同等的喜歡來奔赴，也不用你想太多，你隻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就行，而我肯定跟在你後面，像跟屁蟲那樣。”

可喜歡一個人，太累，就像自己家裡也會以愛之名，爆發無休止的争吵。

宋裘琛很讨厭吵架，讨厭消耗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因為兩方的觀點和出發點本身就不一緻，許多東西都是受限的，所以想要達成共識，總得有一方做出讓步。

蕭楚很好，很好。他會适合更好的人。

宋裘琛不覺得他們兩個人會走很久，由于自己敏感多疑，性格還差，人緣不好，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值得蕭楚去喜歡，興許他就是一時興起，過段時間就好了。

以及，他們兩個是男的，會被路人指指點點，如果受到什麼輕視和打壓，換做誰都不會太開心。

蕭楚那樣陽光開朗，學習成績好，人緣也好的人，一定有更好的人适合他，絕對不可能是自己。

可話到了嘴邊，宋裘琛不知怎麼，拒絕的話說不出來，隻垂眼盯着地面，一時摸不清自己在想什麼。

是難過嗎？他有什麼好難過的，蕭楚是個學霸，又高又帥的，之後追他的人能排一條街，好兄弟也不缺他一個，何苦白白搭上自己。

蕭楚前途光明璀璨，能當個過客都算幸運了。

“……我。”宋裘琛終于生澀開口，“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考慮？”蕭楚笑了一下，“我為什麼要考慮？我說出的話不會收回，我可以等你，十年，幾十年，都不在乎。”

哪裡會有人心甘情願地等另一個十年，幾十年，他說得好像孩子話。

宋裘琛也跟着笑了，神情卻顯得有些無奈，斟酌一番字詞後，精簡地道：“我在乎。不能白白耽誤你。”

蕭楚湊前握住他的手腕，認真地說：“你從來沒有耽誤過什麼。”

但兩個男的，即使經濟獨立了去談戀愛，在别人眼中也是不正常，是得不到認可的愛情，甚至還會影響到就職工作，人脈關系。

宋裘琛想到這裡，不自覺想抽身出去。

蕭楚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攥手腕的力道緊了些，“我想你遵從你自己的内心，至于剩下的，交給我就好。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我可以做規劃，可以陪你一起走得更遠，更順暢，去哪裡都好，即使不在這裡，你想換個環境，我都陪你。”

……

一陣靜默無聲。

宋裘琛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就像明明已經被人摁進水裡，可還在漂浮不定。

“愛好難啊。”宋裘琛聲音有些幹澀。他沒閉眼，回想的一幕幕全是家中父母的婚姻，和外婆的歎息，如同密織的網将人困在裡面。

“蕭楚，我們不合适。”他一語定音，“我會盡量和你考進一所大學，之後出去打工，掙錢買點東西，或者别的什麼，來謝謝你和叔叔阿姨。”

蕭楚眼見宋裘琛又要自己一個人走，擡手先扯住一片衣角，不敢說太重的話唬他，也不敢把挽留說得跟束縛似的。話到嘴邊，變得很輕，“就不能留下來嗎？”

不是不能，是宋裘琛不敢。

宋裘琛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他太清楚了，曾經在數個日夜裡多希望有人可以依靠的瞬間，到頭來成了怎麼也解不開的心結，抹不去的疤。

宋裘琛不敢拿這樣的自己去賭上另一個人的幸福，即使對方對自己真的很好，即使自己對他大概也存有好感，他都不敢讓另一個人把時間搭在自己身上，那樣做太自私了。

“好，那我在賭約上加一點附加的東西。”蕭楚說，“你有什麼想不開的，需要我的，不管我是作為你的……”

“不管我是否還我可以再作為你的朋友，隻要你的一通電話，一條消息，就算隔得再遠，我都會第一時間趕回你身邊。我不會強行留下來你，也不可能要求你什麼，所有就當是我的一廂情願。個人的自由和選擇遠比愛人更重要，所以你不用覺得有什麼困擾。”

宋裘琛掙紮着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蕭楚搶先一步，“即使沒有我，宋同學的未來依然很好。”

好的未來，說出口不過是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卻在宋裘琛看來很遙遠。

該相信嗎？

即使自己身邊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蕭楚，高中三年也可以畫上一個完整的句号。

适時天漸晚，昏暗朦胧的小道上亮起了燈，光打在他們身上，映出的影子很長。

蕭楚就站在原地等着宋裘琛開口說話，他其實什麼都想好了，不管是拒絕還是答應，哪怕宋裘琛告訴他不需要，蕭楚自己都絕無可能放手。

喜歡可以有很多種，是成全，是偷偷喜歡，亦或是在背後默默守護也好，蕭楚本來就沒有在意過需要付出什麼，又能得到換來什麼。

“你……”宋裘琛低頭盯向地面半晌，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我這麼說比較自作多情，但我還是想問你，你從一開始做同桌，到現在，是不是……”

“是。”蕭楚沒有否認，眼裡夾帶些許笑意，“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私心，你不是自作多情，是預估準确無誤。小宋同學果然很聰明。所以然後呢？我們要不要來賭一賭？”

宋裘琛被他看得不自覺提了口氣，努力掙出被情感束縛的感覺，盡量讓自己聲音毫無波瀾地說：“不可以。”

三個字，輕輕的，卻将蕭楚打在了谷底。倒不是因為覺得這麼久的陪伴可惜，而是即使過了這麼久，他仍然打動不了宋裘琛，打動不了埋藏在他内心深處那塊難以打碎的石頭。

蕭楚應該問什麼呢？是問他們還能不能當朋友嗎？蕭楚自己又不是很甘心。

他們彼此之間，絕對不能就以簡單的朋友二字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