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并不想起更多毫無意義的沖突，于是趁着對方還怔愣着的時候便直接推門走了出去。

阮琪回過神來，不知道被宣判死刑的自己還能說什麼，但始終咽不下這一口氣。

“你以為你是Matinal嗎？想去哪個俱樂部就能去哪個？”

塵封已久的名字在這樣的語境下被提起，傅成有些訝然。

“别癡心妄想了，你壓根進不去OTK。”

阮琪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但阻擋不了他越邁越快的腳步。

雖然他很想回一句“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但這話有什麼必要和阮琪說呢。

待到傅成踏出TCN戰隊基地的時候，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來。

自己現在是自由人了。

他握緊了背包的肩帶，帶着自己對未來的期望以及壓在背包最底下的那張OTK俱樂部的青訓宣傳冊，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

夕陽的餘晖撒在他的身上，映出少年人一張生氣蓬勃的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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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少年人下午還充沛的朝氣在傍晚就散了個一幹二淨，傅成盯着自己的餘額界面半天，也沒把兩位數瞪成三位數。

他之前的工資都拿去安置外公的後事了，一點沒給自己留。

TCN俱樂部的工資不是按月來發的，而是一個季度一個季度結算的，他算了算發現俱樂部上上個季度的工資都沒結算給他。

該死，早知道自己前面就不該浪費時間在阮琪身上，應該去财務那邊扯皮讓他們先把工資結了，傅成咬牙切齒地想着。

現在也不知道這工資要拖多久，别說按時拿到了，能不能拿到都成問題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他明天約好試訓的OTK俱樂部和自己的前東家同在h市，他坐個幾塊錢的地鐵就能到。

傅成歎了一口氣，打開手機上的生活服務軟件app開始看起附近的網吧來。

但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吓一跳。

不同于TCN俱樂部追求高性價比在郊區設立基地，OTK卻是實打實地在主城區，還是在h市核心景點的旁邊。

寸金寸土的地理位置也讓其周邊網吧的價格都誇張得吓人。

他在自己的餘額界面和網吧價格界面來回切換了幾次，才咬牙決定去一家稍微遠一點的網吧。

但不知是傅成一直都這般倒黴還是就今日格外倒黴，在他到了網吧之後，老闆抱歉地跟他說大廳、八人間、四人間包括雙人間都沒有空位了，隻剩下單人間還有空位。

誰不喜歡一個人在單人間裡舒舒服服地待着呢，但這份舒适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八人間雙倍的價格，還不能用軟件的團購券。

“小夥子這樣吧。”或許是老闆也看出來了他的為難，于是便跟他商量道，“美團的券也能用，就是你等下給個好評可以不？”

“我順便送你幾個小時，剛好夠通宵。”

“可以的，謝謝您了。”

何止可以，像是被天上餡餅砸中的傅成簡直求之不得。

“好的，這個卡你先拿着。”老闆把卡遞了過來，“稍等一下，單人間還沒收拾好。”

他點頭應下，下一刻視線卻被對面的宣傳屏吸引。

顯示屏上播放的是三年前OTK戰隊出征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冠亞軍決賽的宣傳片。

S賽的宣傳片尤其是冠亞軍決賽宣傳片，一向都拍得很優秀，但這一期宣傳片是曆來播放量最高的。

無他，當Silence長發下的那張帥得驚為天人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這支宣傳片的受衆便不僅局限于電競圈了。

“老闆！”大廳裡有人喊道，“過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這麼喜歡放這一年的宣傳片！能不能放點别的——”

“哎呦哎呦。”打扮時髦的老闆把長卷發撩到耳後，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了下半張臉，回應大廳中人的打趣，“還不讓人看看帥哥啦，而且裝什麼呢，你們不也都愛看咯。”

“哈哈我保證這個屏幕上放的下一個宣傳片一定是下一年的那個冠亞決賽宣傳片，老闆嚴選！”

“哎哎，老闆你就是對帥哥有優待！”

大廳裡不少都是熟客，吵吵鬧鬧地笑成一團。

“說什麼呢！”老闆做賊心虛似的偷瞄傅成一眼。

剛好這時候打掃衛生的員工也回來了，老闆便揮揮手讓員工帶着傅成去單人間了。

傅成倒在單人間的電競椅上，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有點疲憊了，把手機充上電之後也沒什麼精力再打開遊戲。

隻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老闆的影響，鬼使神差地打開三年前的S賽冠亞軍決賽宣傳片，循環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他在清冷聲線的“願我們沐浴在金雨下”中沉沉睡去，在上機時間不足的“滴滴——”提示音中懵懵醒來。

傅成去結賬還卡，老闆依舊在前台沒有換班。

隻不過一個通宵下來，不同于他的迷迷瞪瞪，老闆還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ok了。”老闆核銷了券碼，接過他遞過來的卡，爽快地打了個響指。

“哦對，現在這個時間點剛好能趕上西湖日出。”看他拖着行李箱，老闆便覺得他大概不是本地人，于是笑着建議道，“還是值得一看的。”

“好的，謝謝您。”傅成笑着應道。

剛好現在還早，又正巧西湖夾在網吧和OTK俱樂部所在地之間，他索性就采納了網吧老闆的建議，慢悠悠地朝湖邊的方向走去。

現在是淩晨四點，這座城市還沒脫逃夜晚的掌控，夜色如濃墨浸透的綢緞，無聲地裹住大地。

街邊的路燈依舊恪盡職守地亮着，他的影子像一灘打翻的墨汁，沿着地磚縫隙向黑暗深處無聲流淌，最終與影影綽綽的樹影混為一體。

他在青石闆路上走着，走到若隐若現的燈光完全黯淡，走到天邊泛起晨光熹微的淡藍，走到身旁出現波光粼粼的湖面。

“老孫，你今天怎麼這麼晚來？快來這裡，等下日出的時候我這個點肯定能拍到完美的照片！”

西湖旁，不少人架起了“長槍短炮”來狩獵即将來到的日出時刻。

傅成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下，用自己的眼睛跟身側的各類單反相機競争。

但不巧的是，比西湖日出先來的是陰晴不定的天氣。

湖風送來綿綿細雨，落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運氣不錯啊今天！今年我還沒拍到雨西湖的日出呢。”

不過細雨溫柔的輕撫力度漸漸變大，不多時雨點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噼裡啪啦地砸了下來。

身旁經驗豐富的攝影大爺們一點沒慌，淡定地拿出雨衣給自己和手上設備套上了，反倒是傅成在越來越大的雨勢中慌忙地打開行李箱找着雨傘。

可能人在越慌亂的時候越容易出錯，比如他一時半會找不到雨傘被自己塞在行李箱的哪個角落了。

傅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在心底狠狠地朝這變臉比變天還快的南方天氣豎了個中指。

但他馬上發現頭頂投下一片陰影，綿延不絕的雨聲還在耳邊，雨滴卻是沒再落到他身上了。

他用餘光往後望去，看到了一身利落的運動服和一隻撐傘的手，想着應該是出來晨跑的好心人給自己撐了傘。

傅成加快翻箱子的速度，馬上就發現了縮成一團躲在行李箱角落的雨傘，他也不想耽擱身後好心人的時間，立馬拉上行李箱的拉鍊自己撐好傘向對方道謝。

“謝——”

隻不過這聲“謝謝”在他轉過身看清對方的臉時，瞬間哽在他的喉間。

太陽在湖面與天界的交際線中冉冉升起，把周邊都洇上了暖色，光淌過湖水，在漣漪間碎成萬點金芒。

以潇潇雨幕為底，萬千碎光為筆。

循壞了一通宵的視頻裡的人，就這麼真真切切地畫在了他的眸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