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芍藥原本想将小少爺換下的血衣拿去洗淨,誰知血衣竟不翼而飛,當時我便意識到此事定有古怪。”
謝闊若有所思道:“急病出血并不算蹊跷,血衣失竊才真正坐實了疑窦。”
李嬷嬷猛得擡頭,眼神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陳江月問:“既然兇手知道消除證據,為何沒将床單一并銷毀?”
李嬷嬷:“小少爺自小體質至陽,是以極易發汗,所以我們向來會鋪三層床單,沾染最多血漬的那兩床和血衣一道被偷走了,可這一層壓在最下面,并未被人發現。”
“小少爺是我看着長大的,雖是性子烈了些,可身子向來很好,其實我本想報官,可是……”
謝闊:“可是縣令是李良璞,就算報官,此案也會由他審訊,然而他既已将此事定性為病故,自是不可能為李茂翻案了,如此一來,報官不僅無法還李茂一個公道,還會引火燒身害了你自己。”
李嬷嬷低下了頭。
陳江月另起一問:“說說府裡的癔症。”
李嬷嬷默默看了芍藥一眼,道:“其實也不算是什麼癔症,左右不過就是頭風發作,腹瀉嘔吐,有時還會在夜裡看見詭異的影子、聽見怪聲。”
陳江月又問:“芍藥,你剛才說昨夜看到了李茂?”
芍藥一直低着頭,一聽有人喚她名字立刻渾身一抖,磕磕絆絆回道:“好像是……可我,我說不清,也許是起夜時看見的,又或是在夢裡。我看見小少爺身穿白衣站在院子裡朝我招手,身上腿上全是血迹。小少爺說……他有冤屈……”
她的頭更低了。
陳江月:“當時府裡治療癔症的湯藥是鄭隆大夫熬制的?”
李嬷嬷回:“是。”
“李茂出事那日,府裡喊的也是鄭大夫?”
李嬷嬷道:“是。”
“鄭大夫幾時回去的?”
“沒多久就回去了,大約是在寅時。後來家主生病我們還想再喊他來,卻沒找着人,隻好喊了王大夫前來看診,為保險起見,王大夫至今還宿在客房中。”
再沒什麼要問的了。
在李嬷嬷的陪同下,陳江月一行人直往大門處走,再經過小院時,陳江月再次瞥了一眼靈堂處的香爐。袅袅升起的青煙熏得她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然後她面無表情轉身離去。
……
離開李府後,他們找了個方便說話的地方。
謝闊開口道:“你怎麼看?”
陳江月:“現在還不好說。”
謝闊:“那位李嬷嬷的話是否可信?”
陳江月想了想,回:“她倒是聰明。”
“哦?”
“她知道我是以什麼名頭進的李府,也知曉李管家之所以放我進來,隻是想讓府裡出錢做些法事。那李嬷嬷一開始并不确定我的真實來意,所以跪下以後第一句才故意說些鬼神之事,表面看來是迷信之人的瘋話,可從她後面的表現來看,那時就已經是在試探我們了。”
謝闊:“所以當我打斷她時,她立刻知曉你并非想借法事之名前來斂财,而是過來調查此事的?”
“正是。”
“如此看來,此人應是忠仆,也許她是真想給李茂翻案。”
謝闊停頓片刻,又問:“你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
陳江月安靜片刻,道:“我想開棺驗屍。”
謝闊揚起眉毛:“開棺驗屍?人都已經入了土,你還想要掘他墳墓?”
陳江月擡起頭來本想與他對峙,卻見這人眼裡并沒有要指責她的意思,反倒閃爍着興奮的目光。
陳江月脫口而出:“李茂顯然死得蹊跷,聽起來甚至像是虐殺,難道你就不想查明真相?”
謝闊精神為之一振,問:“那你可有合适的開棺人選?”
“有啊,”陳江月指了指他:“你。”
謝闊也學她那樣伸出一根手指向自己,不可思議道:“我?”
“當然是你,難不成還有别人麼。你是官老爺,能使喚得動差役。若是咱們趁着月黑風高偷偷摸摸開棺,就算查出什麼也不能大搖大擺地呈到公堂之上,那又如何能夠名正言順地翻案捉兇?既然要開,自然就得大大方方地開。”
說着還順便乜了他一眼:“我是草民,哪裡方便做這樣的事,當然就隻能靠你。你不是說你是大理寺的麼,我自是相信朝廷欽差的辦案能力。”